客栈修在一间大酒楼侧面,挤在巷口占了巴掌大的地方,里面狭小又阴暗,平日接待的都是些没钱的客人。
听到有人进来,坐在老旧柜子后面的账房懒洋洋地一掀眼皮,往门口瞧去。
待看清背光走进来的两人,账房混浊的眼珠子一转,脸上马上堆起笑容:“二位是来住店的吧,我这儿的屋子干净又便宜,您快进来看看!”
他一边说着,一边不住地往娄焚晔身上瞟。
娄焚晔慢条斯理地往前走,将这客栈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通,动作优雅至极。半晌他开口问道:“劳驾,请问几天前可有两位白衣女子在这住过,其中一位身上带有佩剑。”
他浅浅笑着,唇舌间吐出的词句经过刻意伪装,不见了少年人的低哑,多了几分清亮柔美。乍一听,任谁也不会怀疑这是个男人。
账房显然也认为眼前这个姑娘只是高挑了些,一双眼睛几乎没从娄焚晔身上移开过,那粘腻的视线令奚禾都颇感不适。
账房嘿嘿笑了几声:“有倒是有,不过昨天下午她们突然走了。”
“突然?”
“喏,压纸钱都没退,屋子还给她们留着。”账房头一歪,一努嘴,示意往楼上看。
奚禾顺势抬头,没想到这二楼是密密麻麻隔出的小屋子,从楼梯口一个挨着一个,一直塞到墙角。
“这是蜂窝吗?这么能挤。”宿主大为惊讶,“建这楼的人可真厉害。”
重要的是,这些屋子里大多已挂上了牌子,昭示着有人入住。
娄焚晔收回目光:“她们还会不会回来?”
“那我可不知道。”账房盯着娄焚晔的脸,看得目不转睛,“不过姑娘要是真想找人,最好在我这儿多等等。那两个姑娘看着也不像有钱人,押在我这儿的铜板总不能不要吧。”
娄焚晔垂首思忖片刻,又问了几句两人样貌。账房一一回答,都能和苏芷纤云对上。
他随即点点头:“那好,给我们两间屋子。”
账房顿时喜笑颜开,收了钱随手在账上画了个名字,就带着两人往二楼去。
问清苏芷住着的屋子,娄焚晔打发走账房。他站在房中静默片刻,转头对奚禾道:“小归,你说姐姐她们到哪里去了。这儿鱼龙混杂的,我害怕。”
小龟?这是什么称呼?奚禾差点惊掉下巴。
还有,这儿已经没人了,为什么还要用这种语气说话?
奚禾没来得及问出口,就看见娄焚晔不动声色地看向门口,用目光给她示意。
她霎时心领神会,压低了自己嗓音,将声音含在喉咙里发出:“小姐莫要担心,这光天化日,量他们也不敢行不轨之事。至于大小姐,慢慢找便是了。”
娄焚晔轻叹一声,坐在四方桌旁边,单手支着下巴望着昏暗的屋内,仿佛陷入了无边愁绪之中。
过了好一阵子,娄焚晔突然坐了起来:“已经走了。”
说这话的时候,他恢复了自己原来的声音。
奚禾暗中松口气:“刚才是账房在外面偷听?”
娄焚晔点头又摇头:“是他,但他并非此处的账房,而是玉成宗的修士。”
他解释:“几年前玉成宗长老来落英峰拜访宗主,这人就在随行的人当中。刚才我一进来,就认出了此人。”
原来如此,这可不是好兆头。
奚禾道:“他们竟为了抓你这般大动干戈,看来没那么容易蒙混过去。对了,刚刚走在街上,你为何突然到这儿来?”
方才娄焚晔突如其来的举动,让奚禾措手不及。
“姐姐没有发现吗,我们刚进入凉伞镇就被人盯上了。”
奚禾一惊,自己居然那么迟钝?
娄焚晔轻声安慰:“不过姐姐不必担心,这些盯梢的人修为一般,而且只要是个生面孔都会盯着不放,并非刻意针对我们。我想是他们怕魔族之人乔装逃出,才安排了许多弟子,守着凉伞镇的出入口。”
“而且,”娄焚晔语气轻快了些,“我只是随口一问,竟然真问到了苏芷的行踪,或许是上天都在暗中帮助我们。”
这倒真是凑巧。奚禾扫视一圈屋内的环境,顿觉娄焚晔这一问还真有些道理。
苏芷纤云她们逃出来时慌慌张张,又在山洞里躲避多日,身上哪有多余银钱。若想要来镇上修养一阵,这种地方是她们唯一的选择。
只是不知道这二人现在又去了哪里。
奚禾算了算:“我们最多在这里等上两日。后天一早,若还不见她们回来,就去别的地方找其他女修。”
娄焚晔笑着应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