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总是来的这样快,冷风朔起,树叶凋黄,仿佛只是一场雨的事,身上就寒冷了起来。
田嬷嬷正在收拾衣服。她将夏日里的衣服收进大箱子里,又将秋日里会穿的衣服拿出来,整整齐齐地叠好,放在雕花衣柜中。小侍女进来看见叠了一堆的衣服,好奇道:“嬷嬷拿出的衣服怎么这样厚?怕是秋日里穿会热吧?”
田嬷嬷看看她,手中动作没有停,“姑娘身子不好,歇了这么久了也不见好,秋风刮起来了千万不能受风寒,穿厚一点总是没错的。”
她转头看向侍女手中冒着热气的药:“给姑娘的药煎好了?可有准备蜜饯?”
侍女点点头。
她接过药碗:“你来收拾衣服,我去给姑娘送过去。”
田嬷嬷很快来到绾禾房间,推开门,探身进去,见晚音醒着,才进去。
“姑娘来把药喝了吧,天开始冷了,别一会儿放凉了。”
田嬷嬷将药碗放在矮桌上,见晚音正盯着窗外发呆,忍不住出声提醒。
“姑娘?”
郑晚音正在看窗外的落叶,稀疏几片飘飘洒洒随风落下。本是初秋,叶子黄的不多,但今日风大,也吹落一些。
一切都和前世灭门去岁的那个秋天毫无差别。
她端起那碗药,捏着鼻子一饮而尽。田嬷嬷立马递上蜜饯,酸甜的味道在舌尖蔓延开,但也没有办法完全盖过药的苦味。
晚音皱皱眉,抱怨道:“嬷嬷,到底什么时候才能不喝这些苦药啊,我身子已经全好了。”
“去病如抽丝,姑娘先前病得那么严重,如今一定要慢慢将养,日后才不会落下病根。”
晚音不说话了,思绪飘散着。
那日自刎后,再次醒来,竟然是在自己的房中,自己的床上。脖子上没有伤痕,摸上去也是没有想象中血液温暖粘腻的感觉。云霜在她床边焚香,田嬷嬷为她熨着衣服,房间外传来爹娘和大哥的声音。
“先别叫她起床,昨儿个晚上房间里进了虫子受了惊吓,怕是一夜都没有睡好,让她多多休息一下。”
她踉跄着起身,冲出房间,看着亲人熟悉的脸庞,清晰得如同那日在雨中一般,只不过这一次,他们都活着。
“醒了?不再睡会儿?”母亲亲切地关怀。
心中的激动难以言表,她望着面前的三人,眼前一黑,直直地倒了下去。
郑晚音这一晕本不要紧,郎中说是喜忧参半,惊吓过度所致。还没等郑家人弄明白她究竟怎么惊吓过度了,她就在这暑热天气受了风寒,大病一场。再加上她晕倒前的奇怪动作,郑夫人以为自己女儿被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上了身,跑去城外的安德寺请了高僧来做法,又是驱邪避鬼又是写符纸,折腾了好一阵子。
一两个月下来,晚音的身体总算有了好转,人也瘦了一大圈,原本十六岁的少女脸上还带着些婴儿肥,如今都浑然没有了。
西风将窗外一片落叶从窗户吹进了房间,田嬷嬷怕风冷,忙上前去关上。
西风起,已经是酉时了。
晚音又塞了一颗蜜饯放入嘴中细细地嚼,心中盘算着,叫了云霜进来。
“中秋宴的旨意可下来了?我瞧着今日也八月初一了,也差不多到时候了。”
每逢年节,他们这些勋爵人家都是要入宫谢恩参宴的。到时候各位王公贵族都会到场,晚上还会点花灯祈福,很是热闹。
“应该就这两日来下旨意了吧,夫人也都开始准备起来了,还让买新料子做衣裳来着呢!”
“哦?”晚音放下手中把玩着的玉骨扇,“那咱们去看看,今年都有些什么新料子。”
说走就走,晚音让云霜拿了件披风披上,穿过长廊,来到国公夫人的雅韵轩。
雅韵轩是这国公府内院中的正屋,分为会客的外屋和日常起居的里屋,皆按照郑晚音母亲的喜好装得大气别致。郑国公只有一个正妻,并无小妾,几十年来同郑夫人举案齐眉也是一桩佳话。
一进去,侍女婆子们看见二姑娘来了,便有人进去报郑夫人。晚音一踏进里屋,就看见郑夫人坐在檀木椅上,面前侍女们站成一排,手里拿着各色布料,有雍容华贵的,也有风雅别致的,让人看了眼花缭乱。
晚音脱下披风,笑吟吟地跑到母亲身边撒娇,“这么多布料,娘可是又要给我做新衣裳了?”
郑夫人刮了刮女儿的鼻子。
“都多大的人了还跑到母亲怀里撒娇?”
晚音将头埋在母亲怀里,翁声翁气:“多大了也是娘生出来的,也是娘的小女儿。”
房中人见了这番景象,都忍俊不禁。
郑夫人好哄着让女儿从自己身上起来,随后摆摆手,示意拿着布匹的侍女们再离近些,“这些都是布庄上新送来的料子。你看看,看上哪匹了,我就让裁缝去做一身。那新来的裁缝手快,中秋宫宴定能让你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