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后。
京城西南,武城大道往西,有一座再普通不过的宅子。宅子门前有两头奇怪的动物雕像,不似别家石狮子威猛,而是两只通体圆润,着黑白二色的西蜀物种。
憨厚可鞠的形态和栩栩如生的雕刻,引得头回看到的路人频频驻足观看,啧啧称赞。
一辆马车行来,稳稳停在两只石雕动物身前。
车帘掀开,一身着月白长袍的男子探身而出,动作干脆利落地从车上跃下,身后一只玉白的手腕轻轻垂下,似因为没来得及抓住先行的那人而透露出微微的沮丧之意。
男子身材颀长,是约莫十七八岁的少年人模样,然而那脸上却没有少年人的稚气,此刻一张上俊美无俦的脸上沉得滴水,那双漂亮凤眸里满是克制隐忍的戾气,仿佛藏着摧枯拉朽般的风雨之势。
他下车虽快,却没有急着离开,只背对着马车,待身后传来一道半是调侃,半是撒娇的声音后,脸上情绪骤散,方才面无表情地离去。
“哎呀疏宝!小疏!你到底在生什么气嘛?难道是大姨夫来了么?”叶箐近来是越来越摸不准这娃的脾气了,都说青春期的男生最难搞,她可算是见识到了,这三天两头的闹脾气,把她搞得够呛。
今日也不知道是哪里又惹到了这个少爷,一路从书院回来都没给她个好脸色看,她甭管谁对谁错,反正就是先认错的态度也没讨到好处。
刚进院子,拿着账本匆匆而来的李叔就迎了上来。
他面露难色的脸看到秦疏就笑逐颜开,拦住人道:“秦少爷啊,你快帮我看看,这笔糊涂账到底哪里出了问题啊?”说着就翻开账本,一副要与秦疏探讨一番的模样。
秦疏拿过账本,便听身后传来一道急切的声音。
“李叔,你快帮我拦住他!”叶箐喊道。
秦疏伸手地将账本拿过来,道:“李叔,待我看完再与你细说。”然后不待李叔说话便要大步离去。
叶箐看了急急道:“李叔,你快帮帮我啊!”
眼见着人就要走了,叶箐心一狠,就要拿出骚操作。
“哎哟,小姐啊,你快住手!你要是摔到哪里了可让我这把老骨头怎么办啊!”
前面大步离去的人听到身后撕心裂肺的声音顿住脚步,他回头一看,只见叶箐正要翻过围栏,从那泥泞的花坛抄近路过来。
“你做什么?”
遥遥的,秦疏看着那人不着天地的举动,低沉的嗓音穿过院中雨幕传来。
“哟!大少爷肯理我了?”
叶箐听到声音,收回自己的一只脚,嘴上却还是不着调。
秦疏看她没有要走的动作,低眉敛目片刻,没说话,只是转身欲走。
叶箐赶紧说好话:“诶,别别别,我们最最可爱的疏宝,等我一下嘛!”然而对方脚步不停,眼见着就要穿过游廊,回去自闭了。
叶箐急了,这家伙也不知道打哪学来的自闭的习惯,等他回去房间,保准是再哄不住出来了。她这么一急,就急出了出了个大乌龙。
明明人已经从那雕花漆红的护梁上下来了,却有股力道死死拽住她的衣裙。
她回头一看,才发现身上的襦裙被卡到那护梁间隙中去了。
“疏!宝!”叶箐苦着一张脸,求助道:“那个、那个我的裙子好像卡住啦!”
她尴尬得能原地再抠出一套三进院落。
稍微用了点劲,便听咔擦一声,是衣衫撕碎的声音,露出里面衬裤。
李叔上前去,按住还在用蛮力扯裙子的自家小姐,着急地数落:“哎哟,小姐啊,你可让我省点心吧,快住手,你且等着,待我去拿把剪刀和外衫过来……”说罢行色匆匆离去。
叶箐也担心自己一会要衣衫不整地见人,便也不敢再乱扯了。她懊恼至极,抬头求安慰,谁知这一看,却发现秦疏竟然早不见了。
虽说男大不由娘,但真到了这个时候,叶箐这个老母亲还是心碎得不行。
娃长大了果然就并不是暖和的小马甲了,看给她心凉的哟。
叶箐今日也折腾累了,下班好心去书院接那小子,结果还没个好脸色看。她索性在游廊上的护梁边坐下,撑着下巴看雨。
深秋的时节,秋雨下个不停,雨线如串起的白玉珠子从房檐滚下。
一别江州五年,书中的时间线似乎恢复了正常,一切都有条不紊地朝前行进。这北国的生活她过得也还算滋润,叶箐时常想,若是没有那注定不平凡的命运,带着秦疏就这样安安稳稳平平淡淡地活一辈子是不是更好。
但她知道这只是她的奢想,命运的巨轮注定要碾压她。好久没用过的面板上,帐头上的数字越来越多的零,虽说自己已经摆脱了最初的命运,她却还是不敢掉以轻心,拼命地攒积分。
“一、二、三、四、五……”又数了一遍数字,叶箐才安全感满满地关闭了面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