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大海与墨空相连,远远看去恰似一幅绵延不尽的幕布,幕布的上方悬空着一弯冷月,万千繁星在乌云间若隐若现,幕布之下有黑色浪潮不断翻涌,与海岸碰撞出瞬开瞬落的花。
腥咸的海水在深海中涌动,幽绿的海草随之浮沉摇曳,微不可闻的叹息混合了妖异的吟唱自海底而来:
“为何舍我血肉于浩海?为何弃我枯骨于深渊?”那质问的声音绝望凄哀,随浪起,又随海底暗流隐去。
仿佛无数海中幽魂在其中无力的随水游荡,在一片深沉的黑暗里蛰伏。
天将明时,星郁二人终于抵达摄津国沿海地带。
带着潮气的海风吹来,让星郁忍不住打了两个喷嚏,海边比之山地还要更冷上几分。
不远处就是那片被封锁的海域,两人不约而同的同时加快脚步前往岸边。
岸边守域的僚属和安倍晴明不太熟,但是却和纪保和关系很好,听说安倍晴明因纪保和的传声符赶来,态度很是客气。
但是唯有一点,让星郁不痛快。
他们只准安倍晴明出海前往那片被封锁的海域,而不允许星郁登舟,理由是星郁是女人。
“凭什么?”星郁忍不住怒问出声。
“船上不允许只有一名女子的时候让她跟着出海,否则会惹来龙神的怒火。”那名僚属解释。
星郁不服,想要接着反驳,却被安倍晴明悄悄扯了扯衣袖。
她回过头,不解的看了安倍晴明一眼,却也没有再次出声,而是耐下性子,跟着安倍晴明先离开。
一直到夜里,安倍晴明独自一人再次前往海岸线,这一次格外顺利,僚属们看到星郁没有跟来,很快放行。
安倍晴明登舟后,在小舟的内侧贴上水行符,小舟摇摇晃晃的驶向那片被封锁的海域,直到再也看不见海岸线的时候,星郁瓮声瓮气的声音从安倍晴明宽大的袖口里传出:“好了没有,我可以出来了吗?”
他蹲下身,将宽大的袖口凑到舟底,藏在袖子里的星郁一骨碌滑了出来,她的模样缩小到了拇指大,就连一脸的不高兴都变得娇气可爱起来。
没等星郁催促,安倍晴明就念咒解了缩小符。
星郁变回原样后,略微打量了一下四周,感觉自己站在晃悠悠行驶的小舟上才松一口气,他们蒙混成功,已经出海了。
离被封锁的海域还有一段距离,两人并排坐在小舟的中央,安倍晴明将准备好的外衣递给星郁,并嘱咐她披好。
星郁没有拒绝,她顺从的将自己笼进宽大的外披里,连头都整个罩住。夜里的海风吹的人骨头缝都觉得湿冷,更何况小船用了水行符,行进的速度极快,让人只觉得头盖骨都快被这冻骨的风掀翻了。
趁着还有点空闲,安倍晴明跟她大概讲了海域内可能会出现的一些危险情况。
星郁也听的认真,毕竟水上行事比起陆地还是要少很多优势的,如果提前知道一些海里妖物的特点,能规避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看着越来越近的目的地,两个人渐渐不再出声。
那片海域的四周是阴阳寮布下的封锁结界,两人一前一后都站了起来。
安倍晴明站的略微靠前,手上拿着守域僚属给的通行符,他将通行符夹在二指之间,嘴上念着符咒,那张符自发从他指间飞到结界前,开了一道刚好容小船通过的缺口。
小船很快通过缺口,星郁忍不住往后看了一眼,那道缺口已经自动闭合了。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觉得进入封锁结界后,气温更加冷了,空气潮湿的令人觉得呼吸间都带了水汽般不舒服,海风带起的那股腥咸味道也更加浓重了。
她忍不住将外衣拢紧,转回头往前看去才发现,进入结界后才是真正到了一望无际的深海之中,有浓重的怨气宛如实质一般凝成人眼能看到的黑雾。
星郁下意识的抬头,瞥见半空零星的点点星光才稍微镇定一些。
前面的安倍晴明试图尝试用传声符联系也在海域里的纪保和,却没有收到任何回应。
星郁看他微微蹙起的眉,不由得安慰他:“保和大人怎么说也是阴阳大属,阴阳术应当极好,你别太过担心。”
安倍晴明摇摇头,却没说什么,毕竟他不好向星郁解释。
星郁也是在事后才知道,纪保和的阴阳术其实很不怎么样,他出生在大族纪氏,纪氏有文家,武家,以及纪保和在的神家共分为三支,纪氏的文家和武家因为藤原氏的崛起,政权旁落已经逐渐走向没落,在朝堂上已经没有什么说的上话的公卿朝臣,唯独神家地位没有大变。
许是因为家族内部的资源倾斜,造成了他很顺利的就坐上了阴阳大属的位置,实际上他的阴阳术也就到了刚刚能使用白符的地步,画的最好的可能就是异象符了,这还是星郁那晚发出请求后,他为了不在别人面前丢面子,拼了命熬了一整晚才画好的,给星郁使用的那些异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