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实。”宋祺坐在檐下,望着那枝头渐红的柿子,看着叹了口气:
“春华你们俩在王府好歹也是有头有脸的大丫鬟,现在跟我住在这小院里,会不会觉得委屈。”
秋实捂着嘴笑出声:“娘子,你又开始胡思乱想了。”
这宋三娘真是她见过的官家小姐中最神奇的存在了,对她们这些贱籍的卑微下人,非常客气有礼,对衙门里的官老爷,也不谄媚,更不觉得自己是女子,便要遵循三从四德。
秋实可是见过那些世家贵女,在外端着一副娴雅温柔的模样,私底下对待下人却十分严苛,美名其曰是立威,半点不如意,就随意打骂下人。
“秋实,你的人生目标是什么,就是你这辈子有什么打算?”
“我们下人能有什么打算呢,主子需要我们做什么,我们就做什么呗。”
“你是怎么到王府的做事的,你的父母呢?”宋祺听说,王府的侍女,有一些是太后挑选的,在郡主身旁服侍,剩下的是芸姑姑亲自挑出来的,每一个都机敏能干。
“五岁的时候,家里穷……”
秋实已经记不清自己的亲生父母长得什么模样了。
只记得那年也是个荒年,家里还添了一个弟弟,平日里从来不给她好脸的祖母,说带她去赶集,搭着驴车走了好远的山路,在渡口把她交给了一个凶巴巴的婆子,然后两人比划着什么。
她乖乖地在船上等着祖母,想着祖母对她真好,今儿还给了她一小块地瓜干,那是她过年才能吃得上的东西。
秋实讲述的时候笑嘻嘻的,没有丝毫的怨愤:“是我命好,被卖进了府里,后来我托人打探了,我们那个村子都遭了灾,被山洪冲没了。”
“春华她可跟我不一样,她是自愿卖身进王府的,因为她爹娘都没了,嫂子苛刻,要把她卖给瘸子当童养媳,她连夜跑了,投靠了在王府当厨娘的姨母。”
宋祺唏嘘,设想一下,如果她的开局不是宋绮绮这样的官家小姐,而是平民百姓,她可能在书里活不过一章。
“我们这样能在王府当差,能见到郡主,能服侍世家贵女,别人可都羡慕不来的。就说春华她哥嫂,知道她在王府当了大丫鬟,可后悔了,想来巴结她,可是连春华的面都见不上。”
秋实人如其名,是个老实本分的丫头,做起活来从不喊累,麻利又周全。
与秋实相反,春华长得清秀文静,不爱说话,可是遇事果决,聪明坚毅。
“听若弋说,你们每一个都身怀绝技,你们有什么擅长的吗?”宋祺想,若是只把二人当丫鬟使,那未免太浪费资源了,其实她的确缺帮手,不是衣食住行方面的,而是能在差事上辅助她。
“嗨,若弋娘子又诓您呢,我们哪有什么特长,若是非要说,也就是和府里的嬷嬷学过一点针灸推拿的手法,能胡乱应付个头疼脑热。春华则是生了个好舌头,什么菜在她嘴里一过,她都能尝出其中的料来。”
秋实说着话也没闲着,将手里的丝线打了一个漂亮的结,拿起剪刀利落地剪断,将打好的络子扔进一旁的布篮里。
“打这么多结来干什么?”宋祺很佩服这儿的女子,真是心灵手巧,做针线的活计她可能一辈子都学不会。
“正要跟您请示呢,这松青色的络子,送给刘主簿,这牙白色的络子,送给顾主簿,黛蓝色的给秦寺丞,石青色的给王寺丞,茶色的给周录事,对了,还有一个檀色的,可以留给谢大人。”
“为什么要给他们?”先不说那未曾谋面的谢大人,这衙门里除了秦寺丞,哪个给过她们好脸色,凭什么还要送给他们。
“和同僚搞好关系啊,我看他们好像都很怕生,遇到娘子都远远躲开,所以……”
“所以你觉得送点小东西去套一下近乎,他们就能客客气气地对待我?”
宋祺摇头:“不会的,他们不是对我有意见,他们是对女人能与他们做同僚这件事有意见,无论我怎么讨好他们,他们都不会正眼瞧我一眼的。”
“那怎么办,娘子岂不是要天天要看他们的脸色。”
“我干嘛看他们的脸色,又没吃他们的粮食,也没欠他们钱。他们愿意好好讲话,我就好好听,非要过分了,那我……不听就是了!”
宋祺秉着“我不在意,你们就影响不了我”的原则,别人含沙射影地讽刺她,她当听不懂,别人明目张胆地骂她,她一边点头应承,一边笑着给人打拍子,而司农寺里的官吏都是些斯文人,也做不出动手欺负小姑娘的事儿,反而被她气得吹胡子瞪眼,也只能呵一声“耻与女流之辈计较”,然后拂袖而去。
于是宋祺凭着脸皮厚,在司农寺里挤出了一块小天地。
看不惯她的同僚们,依然经常找茬,或者无视她,但是也都相安无事。
只是宋祺发现这司农寺虽说管仓廪农事,可是平日里的重心,都放在了给京官发粮,皇家供给方面,根本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