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腊月里最冷的天气,京城里下了一夜的雪。
太后年纪大了,畏寒喜暖,这几日,都在殿中,恹恹不想出门。
“奴婢最近听说个新鲜事儿,郡主在咱们京城里,开了一家书局。”
刘公公在太后身边服侍了十来年,最得信任,此时他正跪在榻前,给太后捶脚,这种事儿,以他的身份,完全可以假他人之手,可是这么多年了,他依然是亲力亲为,尽心尽力地伺候着。
“书局?”太后沉思片刻,追问:“做什么的?”
“奴婢可不敢打听郡主的事儿,只是现在京城里都传遍了,我也是道听途说,那日路过尚仪局,见一扫洒的小奴,躲在墙角看书,奴婢以为他是偷藏了哪位主子的,就上去询问。那小奴说是在宫外的弘文书局里买的,私带宫外之物入禁内,责十杖,奴婢已经按规矩罚了他了。”
说完,刘公公拿出一本册子,呈了上去:“太后您看,就是这本,面上印着`弘文书局`的字样,奴婢找人打听,却听说,这书局打着郡主的名号,于是才向您禀报的,是怕有人坏了郡主的名声。”
太后翻开书册,是一本手工抄录的《诗经》。
“岂有此理!”她把书册往榻下一摔,下令:“宣景安郡主进宫!”
“你好大的胆子!你竟然敢这么明晃晃地卖书!”
付景嫣得到急招入宫,一进门,还没来得及行礼,太后就扔了一本书册到她脚边。
“皇祖母,您息怒,当心身子。”
解下披风递给一旁的侍女,再用温水净了手,付景嫣走到榻前说:
“刘公公,您下去歇会儿,让我来伺候吧。”
“给我如实交代,是不是你!”太后见宫人退下了,也不端着了,急得上手锤了她两下,还不解气,又要去拧她的耳朵。
付景嫣却笑着讨饶:“祖母,您好久没有这样教训我了,当心别疼了手。”
太后见她俏皮的模样,愣了一瞬,收回手狠狠瞪了她一眼:“你说,弘文书局,是你开的吗?”
“不是。”
太后长长舒了一口气。
“但书局是我筹划的,我算是背后的东家之一,每卖一本书,我抽三成利。”
“你!”太后被她笑嘻嘻的模样气得说不出话来,又怒急地捶了她两下。
“你缺钱?沈池那个银号的钱,不是已经给你了吗?”太后想不通,怎么一向听话的孙女,回突然干出这么惊天动地的事儿。
她已经可以预见,过不了几日,那些世家里的老东西们,就会来她这儿告状哭诉,让她好好管教郡主了。
“我真是后悔,应该早一点把你接到身边教养的,指望楚家能把你教好,我真是大意了。”
太后扒开她的手,抚着胸口顺气儿:“薛冰难道也没教过你吗,不要试图去挑战世家的规矩。”
付景嫣也不恼,依然笑脸凑上去,继续为她捶腿:“祖母,用不着为这点小事动怒。”
“小事!”太后气得不想多说,她明白,这丫头是知道的,但她就是要故意而为之,她肯定也预见了会有怎样的后果,而且,太后十分确定,这丫头定是连对策都已经准备了许多手。
所以她不想劝,劝了也不会听,难得孩子今日没有严肃死板地把她供着,而是像个淘气的小孩儿一般和她撒娇。
“祖母,谁又在您耳边嚼舌根了,快过年了,也不叫您清净。”
付景嫣捡起脚下的书册,拍拍灰,继续说:“这本《诗经》,抄一份钱百文,算是卖得不错的书了,可是赚不了几个钱,最赚钱的,您猜猜是什么。”
“你还和我猜谜呢,你个不省心的丫头!”
“猜不出来吧,是历书。”付景嫣命人呈上一本册子。
蓝色封面上,弘文书局的字样赫然在目。
“这历书,原是太史局编写的,宫中占选吉日所用,但是宫外也有私历,更多用于农耕和堪舆,此次的历书,是由太史局、司农寺、还有太常寺一起编写的。”
太后翻开,发现上面不仅有日月时令,吉凶宜忌,还有来年气候变化的预测,主要作物的栽种繁育知识,病虫害,各种自然灾害的预防,甚至还有平日里头疼脑热、跌打损伤的应急和治疗方法,以及四时养生之道,真可谓是一本集各家专长的大全。
“这书不薄,抄录起来怕是费事得很,一定不便宜吧。”那些佃农即使看得懂,未必买得起。
“不贵,八十文而已。”就是这样,还赚一半的钱:“您看,这些都不是手抄的,而是印上去的。”
太后的兴趣被引了过去,细细翻看,果真发现字迹工整如一,不似手抄。
这个方法,还是宋祺提出的,说这叫印刷,就是雕版之后拓墨,再印到纸上,的确是节省了人力物力。
“别和我打哈哈,我问你,开书局,动了世家的利益,就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