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张晚霁心间打了个突,下意识要去劝阻,但成康帝这端,面色颇有兴致,神思奕奕,朗声道了一句:“好,此计甚好!”
张晚霁眉心微蹙,心沉了一沉,但又不能将担虑表现得太过于直接,只得信手扯揪住成康帝的袖裾,轻声道:“父皇,此计不可……”
成康帝大掌拍了拍她的肩膊,温声安抚道:“我知晓你忧心沈卿的安危,但是,沈卿是什么人物,驰骋疆场多年,杀敌无数,过去数年坐镇塞北之地,面对十万敌寇都临危不惧,照样将敌寇击溃于千里之外,天下谁能与其平分秋色?按此一来,沈卿焉会畏惧一匹畜生?”
父皇虽说最宠爱她,但在目下的光景之中,丝毫没有改变让沈仲祁独自一人驯服猛虎的的打算。
张晚霁想要说,敌寇说到底也是人,纵任战场上刀剑无眼,但也不会凶悍过一匹猛虎。猛虎是毫无人性的,但凡见着了活人,都会不顾一切将其咬啮成粉碎。
敌寇与猛虎二者性质大相径庭,又怎么能混为一谈?
张晚霁想要将这番话说给成康帝,试图能够说服他,但为时晚矣,成康帝已经吩咐张家泽,将那一头猛虎从远处的兽笼之中放了出来。
猛虎体型彪壮凶猛,甫一出笼,便由四位壮汉硬实地拉扯着,控制其剧烈挣扎的庞硕躯体,虎啸由远及近,暴烈地撞入沉寂的空气之中,声浪排山倒海般侵袭了过来,端的是震耳欲聋。
台面上所有人受此一慑,俱是失了声息。
静伫于台面上的执剑少年,听闻到虎啸,循声望去。
少年深潭一般的眸子,晕染着一份浓晦的光影,教人观察不出具体的情绪。
似乎能够感受到张晚霁忧心忡忡的注视,沈仲祁的眸色穿过躁动的空气和鎏金的日色,遥遥望了过来。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对契上了,犹如在静水之中遇上了深潭,击撞出了一星半点的水花。
张晚霁的心律,遽地怦然失重,嘴唇轻微翕动了一下,有一些话,想道诸于口。
沈仲祁长久地注视了她一眼,微微颔首,这就是让她安心的意思了。
张晚霁的一整颗心,原本是绷紧的,此一刻稍微舒张了开去,沈仲祁他心中应当是有定数的。
不过,视线微微挪移,很不巧地,她发现张家泽正在无声无息地注视着自己。
他眸底衔有一抹温和柔润的笑,但这一抹笑并不真正抵达眼底,反而给人一种毛毵毵的意味,张晚霁浸泡于这种含笑的注视里,俨如置身于冰窟之中,寒意疯狂地往骨子之中钻去,通身遍体之中,俱是泛散着一种颤栗。
原本,张晚霁还稍微放宽心的,但此一刻,心神复又绷紧了去。
她眸色深深地凝了一凝,注视着台面下。
如今,那一头猛虎已经被放了出去,首戴缰绳,由四位壮汉紧紧拉扯着,猛虎一直在试图挣脱,四肢力道之巨大,让那些壮汉们都两股颤颤。
席面上的看客们,又是畏惧,又是亢奋,又是紧张,氛围逐渐变得剑拔弩张起来。
众人皆是想要看少年杀将如何驯虎。
不知从何时起,壮汉们骤地松开缰绳,速速四散开去,撤出武斗场。
那一头猛虎脱了绳缰,失了束缚,阴戾的虎眼直直盯紧沈仲祁,看着他的长枪,又看着他,不过交睫的功夫,伴随着一阵震悚人心的虎啸,遽地朝着他直直冲了过去。
猛虎移动速度之快,教众人看不清它移动的躯体。
张晚霁亦是受了一惊,心脏庶几快要迸溅出了嗓子眼儿。
猛虎朝着沈仲祁扑过去时,她下意识渗出了一身冷汗,脖颈和手掌心上俱是一片黏濡的汗渍。
待自己真正回过神来,猛虎已经扑至沈仲祁面前,张开血盆大口,撂起锋锐的虎爪,作势要撕咬他。
不过,少年移动的速度亦是极快,猛虎朝他扑过去之时,他晃身一避,很快就避开了锋芒,迩后,大掌牢牢揪住猛虎皮毛,翻身起坐,身随风动,一举跨坐在了虎背上!
那一匹猛虎发觉自己大抵是被当马骑了,顿时狰怒不已,四下乱窜滚扑撕咬,意欲将沈仲祁重重甩下身去。
张晚霁看得可谓是提心吊胆,视线都不敢轻易挪开,生怕沈仲祁会出事。
这厢,猛虎已经被激怒了,左右翻滚,上下蹿跳,咆哮如雷,那锐利的爪,一直死死抓挠着沈仲祁的护甲,意欲将他拽脱下去。
沈仲祁以剑挡爪,鎏金色的日光,薄如蝉翼,髹染在了剑上,衬得剑罡极其凛冽,焕发出了一分流光溢彩的光泽。
那猛虎的利爪被冷箭重重削了一记,它怒哮一声!
空气之中骤地撞入了一阵浓稠的血腥气息,是虎爪被剑刃猛地割破一截,它疼痛不已,急得四下乱窜,意欲将沈仲祁从身上甩脱下去,但这一招显然无济于事,沈仲祁俨如长在虎背上的一样,根本撼动不到他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