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世,他被送回来后便无人过问,直到第二日,迟迟过来给他送早点的沈嬷嬷这才发现他起了高热。
许是怕他病死了被降罪,犹豫再三,最后才去太医院给他请来了太医。
可因为高热过久,他的身体和脑子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损害,被太医断言今后不能习武且学业有碍。自始,他的日子陷入了无尽黑暗。
母族日渐式微,皇后不知多可盼他这个皇子能在君星储君的卦言下登上帝位,一直将他丢在玉竹林不理不问,不过是怕惹了皇帝不快失了圣心,毕竟皇帝正值壮年,她的后位自然是比日后的帝位更重要的。
只是现在,一个身体已经废掉的皇子,几乎可以断定已经没了前程。
他被彻底舍弃了!可是——
君星储君的卦象却仍让许多人心里不安躁动。即使这个主人公还顶着不详的名头,即使这个人自此往后再无威胁,他们依然不打算就这样遗忘他。
越是安分就越是招人欺凌,越是忍让便越是让人得意。之后他活着的每一日都是这句话的写照。
他不知这样活着的意义是什么?他从没想过去争夺那个位置,他也没法去争,只是不甘心就这样去死,可他还是死了,死得悄无声息,死得无人问津。
那日的雪下得比今日还大,他忍着痛冒雪出门,可惜到死都没爬出这片玉竹林......
呵,没想到他竟然回来了,回到了这个造成他此后十五年一切苦难的开端。
这一世,他依然被八皇子推下了水,之后被小华子小山子两个奴才送了回来,再然后......他应该昏了过去,所以毫无印象。
与前世不同的是,这次他的高热似乎自行退下了?或者,是有人......
按捺下心中猜测,子书境下床将眼前这些还不知是谁,是何目的,弄出来的东西归置妥当。
虽说高热退了,但毕竟他现在还不到四岁,受了风寒,身体虚弱得很,脑子也开始隐隐发昏,强撑着做好一切才回床躺下。
“吱呀——”
连门都未敲,更别说请礼问安了,沈嬷嬷提着食盒直接推门走了进来。
见子书境还在床上躺着没起,撇撇嘴,嘀咕了句懒货,丝毫没有自己个儿是当奴才的,眼前人是她伺候的主子,不是家里看不上眼儿媳妇生的孙子的自觉。
将食盒放到桌上,见床上的人依旧没有动静才神色不悦的唤了声九皇子,“您该起了。”
人依然没有动静,沈嬷嬷忍不住皱眉,放大音量又喊了一遍。突然,她想起昨日小山子在屋外给她传的话,脸色瞬间难看了起来,该不会是......
“九皇子,九皇子,您还好吗?”放轻了声音,缓步走向床边,沈嬷嬷伸手靠近子书境,还未碰到时,就听见他转过身,微微睁开了眼睛,“咳咳,咳咳......”
子书境看向沈嬷嬷,声音细微嘶哑,“嬷嬷,嬷嬷,我头疼......”
见他这意识模糊不清的模样,沈嬷嬷知他定是受凉害了风寒。
连着好几日的大雪,她屋里日日烧着炭火都觉得冷,更别说九皇子这屋子住着,何况昨日还落了水。
她昨日跟几个姐妹偷摸小酌了几口,头晕晕叨叨的,回来就睡下了。小山子来传话那会儿人正迷糊得紧,压根没想着过来瞅一眼,这一夜过去,九皇子显然病重了,这可如何是好?
皇后娘娘把九皇子扔在玉竹林不管不问,只派她和小李子过来照料,她自是知道娘娘不在意这个被皇上不喜的皇子,所以平日胆子大得很,对皇子的各种份额克扣良多,但这种时候却是不敢当作无事发生,什么都不做的。
这九皇子再不得宠那也是皇子,真要病出什么好歹,娘娘定会重重的罚她!
想到皇后娘娘的手段,沈嬷嬷不觉打了个冷噤,在屋内来回踱步,半晌才下定决心跑去太医院请太医。
沈嬷嬷一走,子书境便从床上坐了起来,眼里一片清明,哪有半点刚才表现出的病重之态。
缓步走到桌前掀开食盒,里装着一碗已经冷掉的白粥,一叠子梅汁萝卜,一个萝卜丝饼,两块马蹄糕,另两个白馒头外再无其他。
想到沈嬷嬷那肥胖的身躯,子书境嗤笑一声,一样一样把食盒里的东西拿出来摆桌上,又把之前被他收进柜子的那床来自华阳宫的小被子,以及他昨日落水穿的那身衣服拿出来扔到了床脚,倒干净了碳灰的火炉旁。
桌上茶壶里的水好几日没换过了,子书境拿起看了眼,随后毫不犹豫全倒了上去,烘了一夜好容易干透的衣物瞬间变回湿漉漉。
做好这些,子书境才重新躺回床上。
上一世,皇后因他再无价值很是恼火,照看不利的沈嬷嬷自然好过不了,被几十板子生生打断了双腿,却仍旧留在玉竹林伺候他。
真是可笑,这样的结果,皇后到底是更恨他一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