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禾儿被屋外的喧闹声惊醒。禾儿借着昏暗的光线看清了屋内陈设,猛地惊坐起身。这是陈府,这是她住了十几年的偏院。听外面的热闹声,像是在举办宴席。屋里挂着新娘的吉服和首饰。难道一切只是一场梦?从未逃婚,从未进宫,从来不曾遇见他?
禾儿只觉得头痛欲裂,揉着太阳穴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她摸索着下床点燃蜡烛,全身像被人打过一样,散架般的疼痛。借着烛光,禾儿拉开衣袖,累累伤痕清晰可见。她颤抖着整理好衣衫,失神地坐回床上,这一切都不是梦,兜兜转转又回到了原点。
“禾儿,你醒了吗?”屋外传来一女子温和的声音,有些熟悉又有些陌生,禾儿一时想不起是谁。
“嗯”,禾儿轻声应了。
一女子推门进来,端着食盒,脸上带着笑意和关切。禾儿愣了愣神,来人是陈如锦,陈家二小姐。陈如锦非郭氏亲生,是陈家第一个正室夫人所出,生母难产而亡,之后便养在了继室郭氏名下。
禾儿:“如锦姐姐?”
陈如锦:“禾儿,好久不见。我听说你回来了,过来看了好几次,你都睡着。见你屋里点了灯,想着你大约是醒了,给你送些吃食。”
陈如锦看出了禾儿的局促,笑了笑说:“我就是来看看你,上一次你不声不响就走了,后来听说了关于你的一些传言。对陈家来说,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可我觉得你很有勇气。”
禾儿道了谢,又指着嫁衣问:“请问这是?”
陈如锦:“你不知道吗?前些日子,吴家又上门下了聘礼。绪王妃帮你脱了罪籍,恩准了这门亲事。”
禾儿心里盘算着,以萱玥对她的态度,绝不可能愿意帮她脱罪籍。吴家也不可能无缘无故再次提亲。之前,又莫名其妙被谢嬷嬷安排去军营,随后又人遭暗算打晕。如今,突然被送回陈家,身上的伤痕让她有不好的预感。这桩桩件件必定是有人谋划指使。可在浣衣房消息太过闭塞,她并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直觉告诉她此事必是圈套。
禾儿:“姐姐,我不能嫁给吴家。”
陈如锦:“为什么?经过这么久,吴家公子还对你念念不忘,这是好事啊。能有一个中意自己的郎君,这是多少女子梦寐以求的婚姻?”
禾儿:“姐姐,此事一定另有隐情。吴家绝不可能再次提亲。”
陈如锦:“我也觉得吴家不会,毕竟也是当地的富户,而且听说已经娶了正妻。可是,吴家确实是派人来提亲了。听母亲说,虽是侧室,可是聘礼一点也不比上一次少。”
禾儿:“姐姐,这几年,我经历了一些事。不知道外面是如何传的,可我想并不是太好。”
陈如锦:“是有些传闻,说你巾帼不让须眉,是赈灾的功臣。还说你同前太子情深义重,同生共死。当然也有些不太好的。”
禾儿:“不太好的是什么?姐姐不用说的太婉转。”
陈如锦:“不过就是说你攀高枝,与诸多皇子都纠缠不清,闹得皇家失和。”
禾儿:“姐姐,你觉得这些传闻,吴家会没有听说吗?而且,他们听到的可能不会如姐姐说的这般委婉。我与吴公子不曾有交集,谈不上情深几许。更何况,吴家是高门大户,最是看重女眷名节。况且,我曾入罪籍,吴家绝不可能真心求娶。”
陈如锦:“那?你想怎么样?”
禾儿:“我,”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陈如锦震惊地睁大双眼:“你不会有想再逃一次的想法吧?母亲就是担心你会再动这个念头,这次可是做足了准备,家里里里外外都把守住了。”
禾儿只是默默坐着,若有所思的样子。
陈如锦:“都是自家姐妹,外面那些不好的传言,我自然是不信的。甚至,我还有些佩服你的勇气。不然,我也不会来看你。只是,上一次确实是让陈家丢失了颜面。这次吴家再次提亲,给足了陈家面子。希望你不要再有这样的念头,置整个家族于不顾。”
过了许久,禾儿缓缓地说:“我可能会死在吴家。”
“那你就死在吴家!”屋外走进一高大的男子,声音里带着怒气。
陈如锦连忙站起身,神色慌张:“大哥!你怎么来了?”
来者是陈家长子陈棣庵,他嫌恶地看了一眼禾儿,拉起陈如锦往外走。
陈如锦挣脱开:“大哥,你干嘛呀?你与禾儿许久未见,这一别恐又是数年。”
陈棣庵:“有什么可见的!她一直就是陈家的耻辱!吃陈家的,用陈家的,倒头来还要给陈家蒙羞!你少跟她来往,被这种不知羞耻的女子带坏了去。”
陈棣庵说着,拉扯着陈如锦走了出去。
他们一走,禾儿只感觉强吊着的一口气松懈了去。像溺水的人挣扎了太久,已经耗尽了全身力气,整个人软绵绵地斜靠在床上,呆呆地望着摇曳的烛光。陈棣庵的那一句“她一直就是陈家的耻辱!”一直挥之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