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变什么?连自己都改变不了,何谈去改变天命?”湘雅嘴上嘲讽,可眼神中却是闪着几分新奇,好似对眼前少年兴趣越发浓烈。
“是呀,天命之事,谁又能说得准呢?不过至少,我可以试着拉他们一把,也算是同天道抢人了罢。”他重又弹起另一首曲子,相比先前那支,这支显得越发哀愁,却隐隐有些治愈,似是在为方才的逝者弹奏超度。
渐渐地,他节奏加快,音调激昂,切切若落珠,似是对前路满是期待。
湘雅看向眼前人,却是满眼的不理解,她在人间找寻着第一位主人,辗转各地,轮转千年,不知换了多少个主人,见惯了天道之下,世人从挣扎到妥协,再到灭亡。
曾有无数人有着同他一般的志气,可这些人无论如何,最终都没有一个逃得过天命。
她看着少年眼光灼灼,便轻叹一声,淡然一笑道:“兴许他真的能改变些什么罢。”
此后数日,顾知问连日走访苏州各地,有时甚至同灾民宿在一起,待确保为灾民施粥布粮之事处处落实,这才将浑身重担卸下,回房好好睡上一觉。
月色映在琴上,湘雅默默凝望着他熟睡的面庞,见他不时轻声打鼾,不知为何竟觉得有几分可爱。
夜深之时,湘雅却闻见房外忽有兵器碰撞之音,她立即从琴中化形而出,见顾知问仍睡得很熟,便立即来到榻前,动手欲将他摇醒。
此时窗外却是破了一个小口,阵阵迷烟涌了进来,不免让顾知问睡得愈沉。
几位蒙面歹徒破门而入,他们环视房内,自然是看不见湘雅,以为房中唯有顾知问一人,便轻声操起麻袋,欲将他一把套进去劫走。
其中一人掏出匕首,就要向他喉间刺去,,却被为首一人出言制止。
“县老爷说了,扔出苏州地界再杀!”那人口齿清晰,说着一口官话,不像是流寇土匪,倒像是苏州军兵。
湘雅见势不妙,便立即举起一只瓷花瓶,向为首那人狠狠砸去。
那人身后的小弟只能眼睁睁看着一只花瓶凭空飞了起来,直直向着老大砸去,便吓得猛然逃窜,不慎将案上的湘雅古琴摔落在地。
湘雅琴灵自是与琴相连,方才古琴骤然砸在地上,磕到了棱角,又将琴弦摔断了几根。她自是猛感一阵腹痛,咳出了几滴血来。
为首的那人被她暂时敲晕,不知何时会醒来。
湘雅便忍着剧痛爬到顾知问身旁,用手指戳着他的眉心。
“顾知问,你快醒醒,快醒醒。”她尽力唤着他,语气越来越轻,渐渐昏在他枕间,脸颊贴在他面上。
君湘上前几步,见她灵力迅速流失,身子渐渐变得模糊,终是回到了琴中,便轻叹一声:“琴身损坏,若是不及时加以维护,怕是再难化形。”
她蹲下身,看着眼前这把破损的古琴,不免眉头一皱,一股莫名的熟悉感顿然涌上心尖,不自觉将指尖放在琴弦之上,弹挑上几下。
可毕竟是在识海中,她指尖透过琴身,直直扑了个空,不免徒生出几分落寞。
封阳紧紧盯着君湘俯身抚琴的背影,脑海中又想起那副红衣女子于遍地彼岸花中毅然裹素,披上麻衣,徐徐弹奏“安魂”之曲。
彼时他正孤身徘徊,听闻那曲清凉,这才猛然回了神,他遥望向她,眼神中是她身姿单薄,面色覆霜,却始终未曾看向他一眼。
流转千年,当年那些旧事旧人早已不再,可那人的身影始终潜藏在他识海之中,即便面容早已记不清楚,可却始终相信曾有这么一女子,曾在他神识不清之时,无意之中将他地魂召回。
于是百年前,他故地重游,却早已物是人非。先前的古战场此刻已然成了一片沃土,不时可见农民耕作,作物繁盛。
入夜,忽闻见黑白无常立于田间,他便上前一看,才见一位小娘子身着红嫁衣,头顶着红盖头。
“阁下可是能看得见我?”小娘子轻声问询,语气娇柔。
封阳将她的红盖头轻轻掀开,判官笔在她眉心轻轻一点,才见一双杏眼瞪得很大。
“原来这世间,竟是这般模样。”她惊奇道,眼底泪光闪闪,好似从未真正来到过人间。
他如今看向君湘,偏偏她也是一身红衣,难道同记忆中那名女子......
“你是她吗?”他轻声呢喃。
他缓缓抬眸,只见窗外星光点点,可闻夜蝉啼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