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手抚着他的脸颊,划过他的泪痕,轻叹道:“傻瓜,姑奶奶我在人世几千年,什么苦难没受过,若是断了几根弦便能要了奶奶我的命,不免太过荒谬。”
她语气淡然,看似满不在意,一只手却是紧紧托着后背,雪肩微微抖动。琴弦连着她的脊梁,此番便如同断骨重接,说不疼定是骗人的。
“傻瓜,我没事的,方才有人趁你不备欲治你于死地,此地不宜久留,我们还是早些回盛京罢。”她搀着他的小臂,急切道。
“好。”顾知问将琴身抱起,任由她牵着走了好远。
“待此间事了,我们便回家。”
说罢场景便开始变幻,这次是宫廷酒宴,眼中尽是学子流觞曲水,相互对诗。
君湘向远处看去,见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福康长公主!”还记得前几日还曾为她托过梦,窥探苏锦桐识海之时也曾见到过她,不过此时她看上去年岁尚小,还是个乳臭未干的奶娃娃。
倒是小福康身旁一位妙龄公主引起了君湘注意。她面容娇羞,躲在亭子里,远远盯着酒宴上一位少年,用扇子遮住了半张面。
君湘猜到她应当是历史上温柔贤良的荣德公主。
“福康,你说,世间怎会有这般俊俏又满身才气男子。”她声音轻柔,好似蚊声一般,若有若无。
“阿姐既是喜欢,何不将他夺了来,据为己有!”小福康盯着那张天真无邪的可爱面庞,轻声道。
“可若他不喜欢我,又该如何?”
“那便将他关起来,锁在床上,让他日日只能见到你一个,对于男子,阿姐喜欢便可,莫要太过上心。”小福康轻拍着荣德公主的肩,面上带着几分恨铁不成钢的愁意。
此言一出,不只是荣德公主,便是君湘也是吓了一跳,
“好家伙,原来您从小思想便如此通透。”她心底佩服道。
她顺着荣德公主的视线看去,果然她眼中只有顾知问一人。
探花一身秀气,京城谁人不爱?她嘴角轻笑,看来又有瓜可吃。
次日,果然有一张请柬送入了顾府,宫里来人说得天花乱坠,顾知问却闻言皱了皱眉头,默然起身,挥袖离去。
那张请贴自然被他高奉在案,未拆开看上一眼。
身为臣子,那是他无声的反抗。
既是违抗圣恩,便少不了负荆请罪。
那日他一袭素衣,徐徐弹罢一曲清心,眼神中尽是无措。
“湘雅,你说我这样做,算不算错?”一想到前路的未知,他便喃喃道。
君湘眼神落在他指尖,心觉他此事的担心倒也合理。
自古驸马多花瓶,他有抱负,不愿当个摆设,便毅然反抗,虽是勇猛,却也无奈,可若是圣上追究下来,怕是不仅他的仕途,就连他满门的性命也是危在旦夕。
“人活在世,顺其本心便好,既是你自己选的路,不后悔便是。”湘雅望着眼前人,心中顿然泛起一阵酸涩。
说罢他便将手掌轻轻放在琴上,待收琴弦静定,才缓缓起身,眼神坚定了不少。
“湘雅,你说的对,我顾知问本就为救世而活,不惧生死,更无有悔意。”他一甩袖,理好衣着,便起身而行。
“今日顾某定然恭心请罪,愿罪只在某一人。”
阳光照在少年身上,影中他腰肢挺拔若松,衣袂微摇。
进了御书房,阵阵龙涎香扑面而来,顾知问不慎轻咳两声,待凝了神,便见裴清许彼时正跪坐殿中,一个响头叩响在地。
“官家明鉴,自古为驸马者,不可担重任,顾知问虽年少,胆识不输管亮,愿官家爱怜,莫要让才子寒心!”他厉声直言,声音响彻大殿,让人闻声一颤。
座上人正执着棋,此时正托腮细思,不知从何落子。
“朕知道,这也不想的,可是荣德喜欢得紧,朕也不愿伤了太后的心。”他轻叹一声,不觉皱了皱眉头。
“陛下可否容臣面见公主,臣定会同公主说清,必不让陛下太后忧心。”顾知问猛然上前,行至裴相身旁,重重磕了个响头。
“公主娇贵,岂容你玷了清誉!”此时裴清许不免侧面看向他,轻声提醒,面上愁色更甚。
顾知问仿佛也意识到自己方才说错了话,便一皱眉,心底一阵紧张。
天子之怒,可祸及家人,株连九族。
“官家恕罪,顾御史年少不经事……”裴清许刚欲为他辩解,却闻官家一声轻咳。
座上人眉间一舒,顿然抬臂,将手中黑子落于一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