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处,朝中风向几近定型。
“禀官家,我镇国军夙夜勤恳,不曾荒废过演练,如今国难当头,末将愿领兵前往,一举歼灭狄军!”镇国大将军独孤绝上前几步,行了个军礼,一字一句慷慨昂扬,振奋人心。
“官家,微臣愿全力协助大将军,调兵抗敌之事,臣愿领下!”兵部尚书闻言应和,眉宇间尽显决心。
“官家,臣愿往!”
“官家......”
久居弱势的主站党瞬间若炸开了锅般,一人一句,连声应和,反倒逼得人占多数的保守党无言可进。
“官家。”齐太傅抬眸对上皇帝的眼神,欲语之言便收了回去,只剩下垂头叹息。
台上尊者一抬眸,眼神坚定不移。
“那便请大将军即刻点兵开拔,兵部尚书算好军需,尽快呈上。”皇帝顿了顿,眼神落在少年御史身上。
“顾卿便以军师之名,随军抗敌罢。”
顾知问猛然抬眸,眼神中尽透着难以置信,他下意识地看了裴清许一眼。
裴清许许是早就料到圣上会如此下令,便轻笑了笑,挑了挑眉,暗示他此差莫要推辞。
顾知问这才叩拜谢恩,眼神却是变得有些复杂。
待战事交待完毕,早朝退散,顾知问便快步上前几步,一把拉住了裴清许。
“老师何故将这军师之职让给我?今日朝堂之上,明明是恩师率先进言主战,如今却不居功不领差事,不免,太过唏嘘。”顾知问神色中带着几分不解,不免替恩师打抱不平,心底亦是泛起几分内疚。
“可你呈上去的那份扎子上,那些计谋确是你独自想出来的。”裴清许微微一笑,面上带着几分豁然,好似早已欣然接受。
“战乱之下,我们这些读圣贤书长大的,终是过了时,时代的主场应交给你们这些饱读兵书的才子,战场之上,瞬息诡变,可要当心!”他轻笑一声,用手指一点顾知问的眉心,眼底却是猛然闪过一丝伤感。
“好了,今日你领了差,理应稍加庆贺,便去我家饮酒罢。”他拍了拍顾知问的肩,倒是顾不得文人那份矜持,将双臂搭在他肩上。
顾知问见恩师并无不悦,便懊悔起自己的狭隘起来,重重垂了自己一拳,随之一笑。
迎着春光,两人相携同行,亲密无间,如若挚友。
君湘随二人来到丞相府,进门的一瞬间,她却发现原来丞相府虽然看上去占地不小,其实并无什么拿得出手的摆设。
相府没几个下人,原本给下人盖的房屋尽数腾了出来,供城外流民暂居。
她四处环视,发觉供裴清许住的只有一间小院,书房,客厅,卧房皆精小雅致。
顾知问兴许也是第一次造访恩师府邸,未想到他常常戏称的“寒舍”,竟真是寒舍。
“老师竟如此清雅,这府中可是连个女主人都无有?”顾知问调侃道。
裴清许无奈地笑了笑:“你应知的,我在此处没什么心思。”
君湘想起史书上对裴清许的记载,确实对他的家室只字未提。想起他那些年的殚精竭虑,人过而立还未娶亲,倒也不奇怪。
“赵叔,今日府中来客,将我酿的那盏梅子酒拿来!”他对这府中管事,豁然道。
见赵叔转身取酒,他便一舒眉,一拍顾知问后背:“你小子可真是好口福,这梅酒乃我前年秋日所酿,深埋地下,就那么两坛,我平日可是舍不得喝的,今日为你开上一坛,倒真是便宜你了。”
酒宴之上,顾知问显然不胜酒力,方饮两杯便醉倒在地。
裴清许连饮数杯,却仅是微醺,见顾知问喝不动,便轻叹一声,黯然伤神道:“真是可惜了我这一坛好酒。”
他将酒杯对准落日,好似要将红日扣在酒杯中,却又连连摆手,将杯子移了开。
“落日,终究是落日,岂能同初月争辉,这样不厚道!”他索性将酒坛抱起,一饮而尽。
天色渐晚,只见他轻抚着额角,靠在墙角欲小憩一刻,却辗转数次,面带愁意。
他缓缓睁眼,眼神落在顾知问身上,调侃道:“你这小子可真是有福,岂知酒量大的人,可是有诸多无奈的。”
晚春的风拂过他微红的玉面,吹落的花瓣落在他肩上,映得他面若桃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