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真如此绝情?”楚弥骁面色严肃,不像是开玩笑。他直直看向韩潇,神色中透着几分失落。
韩潇未再言语,却是又一箭将靶心射了下来。
韩家武将世代,同景国积怨已深,他们二人之间,怕是隔着不少。
“殿下不必试探,若是要走,在下绝不挽留。”她放下大弓,抬手擦了擦面上的汗。
楚弥骁上前两步,伸手欲揽她的腰,却被她快步上前,躲开了。
韩潇垂眸看着大地,未出一言。
二人相顾无言,身周一片寂静。
清风抚着二人头顶,将两人的发丝缠在一起,待风休住,却是各自散落。
“郡主,门外来了个商人,说是求见景国质子。”府中仆役上前来报道。
韩潇恍如未闻,抬臂又要拉弓。
楚弥骁轻叹一声,握紧了双拳。
他知道,他苦等的机会来了。
*
雅阁之上,白衣先生静坐品茗,耐心等候。
他发丝披散在肩,秀发如缎,手腕白皙,面容清瘦。
星眸轻抬之时,却让人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这神色,难道是顾知问先生的前世?”君湘猜测道。
“先生约我在酒馆,为何不饮酒?”楚弥骁健步而入,望着他手中的茶杯,好奇问道。
“臣参见三殿下。”白衣先生一叩首,倒是将楚弥骁一时间不太适应。
毕竟在陈国为质多年,已经许久未听过这个称呼了。
“先生也是景国人?”见他异常忠诚,楚弥骁起了几分疑心,眉头皱成一团。
“三殿下不必对在下如此警惕,在下顾白衣,是景国来的商人,特意访陈,是为见公子一面,更是,欲辅佐公子赴景即位......”他轻咳两声,抿了抿茶。
楚弥骁注意到雅阁炭火烧得极旺,顾白衣却仍是披着厚厚的狐裘,面色仍旧泛白,这般体弱多病之人,如何辅佐与他?
“可先生是顾氏之人*,又如何能为我所用呢?”楚弥骁轻笑一声,眼底却是闪出几分无奈。
此时却见顾白衣缓缓起身,在身后的包袱中掏出了一把琴,信手弹挑两下,将其示于楚弥骁,缓缓道:“此琴名唤湘雅,是臣四处走访终寻得雷击木所制,用她换回殿下的自由之身,便是在下向殿下的投诚之礼。”
楚弥骁看着眼前身形瘦削的白衣少年,不觉调侃轻嘲:“用一把琴来换我,先生未免自视过高。”
说罢他便一拂袖,扬长而去。行至官道,未免有些失落。
好不容易找到了看重他,愿意辅佐他之人,未想到却是个病娇外加疯子。
他摇摇头,骤然轻叹。
君湘望着顾白衣手上的琴,细细端详,发觉在琴身竟同湘雅古琴十分相像,才见他从袖中掏出刻刀,在琴身之上镌刻上了“湘雅”二字。未想到他与湘雅,竟还有这般渊源。
待楚弥骁回到将军府时,已是月上柳梢。
他不肯回房歇息,缓缓向后院步去,望着空荡荡的演武场,拾起了先前韩潇曾拉的那张弓。
“郡主,若是你肯随我而去,有该多好?”他轻手抚着那张弓,摩挲着每每被她紧握之处,暗自神伤。
“若是喜欢便带走罢,算是留个纪念。”一阵清脆的女声响破天际,打破了庭院中久久的沉寂。
楚弥骁一回眸,见韩潇立于高栏之下,不禁心底一阵安慰,掩面藏笑。
“郡主,跟我回景国,待我荣登大宝,做我的王后可好?”他以商量的语气对她缓缓道,他轻挑着眉,明眸中露出一丝期待。
“若你肯跟我回去,韩氏也可举族迁景,在景国可与世家比肩,享无上尊容,你的父亲也不用镇守边境,可以颐养天年,你的兄长若是愿意,可为我大景效力,建功立业,拜相封侯。”
楚弥骁说得诚恳,将让韩潇有些动容,毕竟韩氏在陈国,也不过是仗着祖上有些军功,勉强跻身陈国世家,可到了她祖父这代便逐渐衰败,如今更是人脉稀薄,迎风可倒。
兴许韩氏满门的荣耀,便在她一念之间。
她沉默片刻,想起不辞辛劳不顾性命守卫陈国的父兄,想起自己那惨死在景国人手中的娘亲,想起幼时曾见过的,景陈交接之地的百姓。她一摇头,垂眸喃喃道:“对不起,三殿下。”
楚弥骁一愣,却是埋头轻叹。
“你还是不信我。”少年独立庭中,形单影只,月色映在他面上,明艳皎洁。
树影斑驳,寒风拂面,随风而落的,或许还有少年的泪意。
少年青涩,一腔热血,终是敌不过世事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