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墨允一时失语,仿佛他也不知是为何,心尖一颤便冲了上去,根本未来得及考虑后果。
久之,才听他道:“保护公主,是臣职责所在。”
“只是职责吗?”陈细君呼出的阵阵热气扑向他耳根,不觉让他脸颊泛红。
他沉默不语,只是神色中,多了几分犹豫。
天色渐冷,她不觉将脸埋在他肩上,即墨允肩头一颤,却是松了口气,微不可察地笑了一笑。
君湘看着两人缓缓消失在远处,青丝之上皆染了霜雪,一种莫名的熟悉感骤然袭来,仿佛这一切都是她亲身经历。
为君潇托梦时,她见到陈细君便起了疑惑,前段时日遍寻史书,却发觉青史之上,关于这位陈国最后一位公主的记录少之又少,前往人界查遍野史,才寻得一丝蛛丝马迹。
可陈细君毕竟是千年前的人物,而自她被判官封阳带入冥府算来也不过百年,又如何是她生前呢?
她本是不信的,直到那日趁着封阳睡熟,偷偷翻阅生死簿,阅了陈细君真正的生平和死因,心底顿然一阵颤抖。
她茫然一惊,原来那段披着红盖头四处徘徊,不见天日的岁月,竟是千年。
*
场景渐渐变幻,君湘轻闭双眼,感受着来自生前的寒意,细数着记忆中陈细君的生平,推算着她的人生。
待她睁开双眼,才见自己已然回到了陈细君所居殿中。
只见陈细君坐在案前,不情不愿执笔狂写,将墨汁浸湿了小片木案。
雪霁天晴,春光温柔照在她面上,让她不觉打了个哈欠。
春暖生困,微风吹拂着她的眼皮,她撂笔枕臂,片刻便进入梦乡。
君湘见案上露出的经书,想来是经先前那事,被王后罚了。
她睡得很沉,却不觉自己衣衫单薄,最易沾染风寒。
此刻即墨允正为她磨着墨,闻她笔尖停滞,随即抬眸查看,却见她睡得香甜。
他不觉行至她身后,将外衣披在她背上。
见她眉间舒展,便不忍戳了戳她的脸颊,眼底写满温柔。
此刻即墨允举止之可爱,简直同封阳不相上下。
君湘细细看着他那张面孔,更加确信二人是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没想到他仿佛用力过猛,将陈细君猛然戳醒。
只见她缓缓睁开双眼,见即墨允有些无措,便轻笑一声,眼神清亮宛若明月。
“为何救他?”即墨允脑海中猛然冒出这一问题,眼神凌厉,一副吃了醋的模样。
“看出来了,难得聪明一次。”陈细君笑着轻敲他的脑袋,眼神温柔,仿佛是在嘉奖孩童。
见即墨允神色渐渐严肃,她便轻叹一声,向他耐心解释道:“先前我在宫宴上公然造谣,本以为能换得父王母后一纸赐婚,谁知却被安华横插一脚,也是我,算漏了人心。他被我平白牵扯,怕是会被父王忌惮,同公主私相授受,包藏祸心,我身为始作俑者,自然要救。”
“是我低估了母后的绝情,还妄图挣扎,真的蠢到家了。”她摇摇头,无奈地叹了叹。
她耐心解释,不觉看向即墨允,他低眉垂首,似是听得十分仔细。
“既是如此,”他垂眸看向一旁,指尖被他捏得发白,“公主可是钟情于他?”
“他算什么,也配得上本宫的真心。”陈细君脱口而出,不觉迎风一笑。
即墨允闻言神色中闪出一丝激动,张口欲言,却又被他收了回去,闭口不谈。
君湘猜到这人要说什么,可他同封阳一样,性子傲娇,死要面子,若不是逼至死处,心底的喜欢,怕是不会说出口。
陈细君一双明眸紧紧盯着他,见他耳根泛红,她眼底笑意难藏。
“安心,只要你一颗忠心不改,本宫便会记挂着你,答应你的好处一个都少不了。”她从袖中掏了两下,掏出一份文书出来。
“这是今早本宫向父皇求来的,再过数月,你便可脱籍从军。”她将脱籍文书置于他怀中,眼神紧紧盯着他,仿佛期待着看他神色激动。
谁知事实却并未如她所期,即墨允接过文书,薄唇微抿,莫名有些失落。
陈细君一歪头,满面不解。
即墨允神色复杂,躬身行了谢礼,两人此刻仿若隔了一道薄纱,疏离不少。
君湘看自己戏不嫌事大,不免着急叹道:“真是一个木头精,一个傲娇鬼。”
再想起封阳这些年对自己的默默守护,嘴角却是淡然一笑,敲了敲自己的脑袋。
“真是个木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