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京淮和忧花的投军之路并不顺利。
深冬季节,水路不通,铁路又被炸坏了,修了半个月才好。
铁路一修好,周京淮就拉着忧花去买票。
挤了半日,好不容易排到他们,售票员却说没票了。
两人便第二日接着去排。
忧花打起退堂鼓:“少爷,要不算了吧?还是等老爷回来,问过他的意见再说。”周老爷长年在外,周太太不管家事,忧花心里直觉这样下去要出大事情。
周京淮反而耍起脾气来:“你算了就算了,我是男子汉,保家卫国有我的一份。”
忧花不敢再多说话,每日默默跟在他身边。
这样的日子大约持续了一周,周京淮和忧花终于抢到两张票。
两人回去偷摸收拾了衣服和银钱,准备晚上趁着大家熟睡偷偷溜走。
好巧不巧,太太又病了,床也下不来,整日流泪,偶尔还说胡话。
周京淮放心不下,干脆留下来贴身照顾,出发的日子一拖再拖。
大半个月,太太的身体还是不见好。
这日,忧花刚煎了药准备端进去,就听见周京淮正在和太太吵架:
“您竟是装病的吗?”
“淮儿,妈妈也是没办法,战场凶险,你爸爸又好久不来消息了,妈妈只想着,能拖一日是一日。”
“家都没了,男子汉大丈夫,何惧凶险?”
“可是妈妈只有你这一个儿子,妈妈不能没有你呀淮儿!”
周京淮夺门而出。
这夜,睡梦中的忧花被周京淮叫醒,二人翻墙出去,跑到了火车站。
“少爷?我们要走回南京吗?”
“嗯,沿着铁路走,肯定能到。”
“要走多久啊?”忧花记得从南京到扬州那日,开着车都用了一整天呢。
“不知道。”周京淮自己都没底气,转而又握着忧花的手:“别怕,我会保护你!”
两人一直走到中午,大概是到了一个小镇边上,有一辆火车即将启动。
四五个和他俩差不多大小的孩子,正偷偷往火车的最后一节车厢上爬。
“哎,你们干嘛呢?”
“这车是去南京的,我们要去南京,听说南京有大官儿,有军队,还有吃的。”
听见南京两个字,二人眼前一亮,迅速跟上攀爬的队伍。
“你们的家人呢?”
“死了,全村人都被杀得差不多了。阿爹叫我们逃命,他说,扒上火车离开这里就有生路。”
呜-呜-
火车很快启动了,这是一辆运煤车,几个人躲在黑漆漆的煤堆上面,风一刮,满嘴都是煤渣。
深夜,火车在南京站停下。
几个穿着军服的人来检查货物。
“走啊!赶紧走!被发现就完了!”有个年纪小的孩子把他俩叫醒。
从前热闹的南京城,大街上竟然看不到几个人,大多数商铺也都是空的,物价上涨的厉害,很多人开始互相打劫,抢夺食物。
“从南京到北平,还要坐很久的火车。”
“没关系,我带钱了。”周京淮信心满满。
两个人走到火车站,周京淮一摸口袋傻眼了,钱不知什么时候不见了。
“许是被昨晚那几个小孩子摸走了!”周京淮气的要找警察。
忧花安慰他:“算了,哪还有警察?”
“要不我们还是扒火车?”
“行,只能这样了。”
两人偷偷在火车站打探到,去北平的火车一个星期只有一趟,这个礼拜的已经开走了,要等下个礼拜。
眼下,两人的生计成了问题。
没有钱,没有吃的,两个人没撑过一日就饿得晕头转向。
忧花提议:“要不回老宅子找找?说不定有没带走的东西。”
宅子里面乱成一团,似乎被扫荡过了。
“这边!”
两个人绕到后院,周京淮跟着忧花,似乎她比他更熟悉这里。
一棵小树苗后面,有一个藏在草地里的井盖。
“是小石头告诉我的,这里藏着宝物。”
两人费尽力气才把井盖掘开,里面没有金银珠宝,只有一些红酒、发霉的大米和红薯。
好在是不用饿肚子了。
两人吃饱喝足,躺在空旷的地板上,周京淮看起来成熟了很多。脸上冒出密密的胡茬,衣服头发都很脏,完全没了大少爷的派头。
“忧花,你害怕吗?”
“我怕,也不怕。我既没有爹娘也没有兄弟姐妹,死了也没人惦记,那就死了呗。可是我很怕疼,听说日本军特别可怕,先把你的肉皮割开,然后看着你血流干,还会把眼睛肠子都挑出来喂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