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夜拿着自己的两件衣裳放在估衣铺的柜面上,掌柜的是个老头,花白的胡须没有几根,一说话颤巍巍的好似也想离家出走。
只见他伸出枯瘦的手指摩挲着衣裳,眼睑下隐藏的眼睛直放光,衣裳做满绣的奇少,眼前的这两件居然都是,再看绣工和质地,能出现在他的估衣铺子,该着他赚一笔,
“衣裳——是不错——不过——”
老头说话很慢,眼睛里闪着狡狯的光,
“成色太旧,不值什么钱,”
子夜没当过东西,也不知道成色旧是怎么算的,按说这些都是去年做的衣裳,也没穿几次,应该谈不上旧,但,
“您看着给吧,”
老头一听这话,马上伸出两根手指,
“两吊钱,怎么样?”
“什么?”
子夜惊了,她虽不懂经济,可她的衣裳再怎么也不可能只值两吊钱,
“掌柜的,是不是太少了?”子夜迟疑,
“不少了,就这样我也是看在你一个少年人的份上,多给了的,不然,一吊钱也是它。”
那老头一看子夜就知是外乡人,又见子夜问得迟疑,索性把衣裳往子夜面前一推,意思要卖就卖,不卖拉倒。
子夜见老头态度坚决,一咬牙就要卖,话还没出口,就听身后脚步声响,接着就听见有人朗声说道:
“老董,你又讹人呢吧,”
老头抬头看见走进店里的人,老脸上的褶子笑得都堆到了一起,跟天津去了馅的肉包子一个样,
“诶哟,商大人,商都尉,您老怎么有空过来逛,”
子夜转身去看,就看见一个身穿甲胄,腰悬配刀,一脸英气的青年走进来,他不理老头,反而微扬下巴问自己,
“我叫商九,你叫什么?”
子夜见是官府中人,语气又颇有盘查的意味,只得答道:
“在下姓刘,名子夜,”
“刘子夜?有路引吗?”
“有,”
子夜暗道侥幸,幸亏那小偷把路引还给了自己,不然此时便要坐蜡了。当下拿出路引交给商九,商九接过路引看了一眼,剑眉微挑,
“山阴县过来的?听说衡山王被刺的事儿吗?”
子夜心中一凛,
“不知。”
商九上下打量了几眼子夜,语气稍显和缓,
“为何要典当衣物,还非要上黑心老董这里当?”
老头被商九无视,此时又被说黑心,老脸有点挂不住,
“商都尉,您也别这么说,在商言商,您说要不赚钱,我开个铺子放这干什么呢,您说是吧,”
商九闻言,转头看铺在柜面上的衣裳,又伸手捻了一下,然后敲敲衣裳对老董道:
“老董,这两件衣裳你一转手至少能卖七八十两,遇到懂行的一百两百也是它,你却给他两吊钱,你还好意思说这是在商言商?下次再让我遇见你这样做买卖,我就封了你的铺子,”
商九前面的话说得和缓,最后一句陡然拔高,跟刀锋一般,不止吓了老头一跳,子夜也被吓了一跳,正感叹官府的人变脸真快,就见商九拿了柜上的衣裳,叫自己,
“走吧,跟我来,”
“呃~”
子夜不知道这位商大人想干什么,但衣裳在人家手里,只得跟着出去,
刚出了店铺,就听商九问:
“遇上什么难事儿了,要卖衣裳?”
“钱袋子被小偷给偷了……”
“你到京城来做什么?投亲还是访友?”
“都不是,就想到京城找点事做,”
商九的眼睛扫过子夜马鞍下的长剑,
“会武功?”
“会点。”
“跟我来吧,我给你找个差事,先将就着混口饭吃,晚饭吃了吗?”
“还——没,”
“正好我也没吃,一起吧,”
商九说着把衣裳抛还给子夜,吹响口哨,站在木桩前的一匹白马自动走过来,商九翻身上马,示意子夜跟上。
子夜从栓马桩上解下自己的马,跟着翻身上马。
子夜看着前面英姿挺拔的商九,有种做梦般的不真实感,这……就找到吃饭的营生了?京城官府里的人都这么的……热心肠儿吗?
子夜脑子里突然闪过会不会是商九和那老头唱双簧,做书里说的仙人跳?
忐忑的子夜一直跟着商九在一家只插了一个幌子的面店下了马,仍在提醒自己小心不要着了道。
“老刘,老三样,今天双份,”
商九显然是这里的熟客,叫老刘的中年人看他到了,乐呵呵拿过两副碗筷,看了一眼子夜问
“喲,这小哥长得真好,眉清目秀的,也是您手下的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