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时伊佐那听到她在敲门,然后轻手轻脚地走进来。感觉她多半是要恶作剧,他当然是听到了,不如说是听烦了,他没动,心底里说不期待她要做什么是假的,但是她掖起裙子托着脸坐在他床边倒是第一次。
…都怪自己刚才没管住嘴。刚才她进来拿完东西俯身要对他说晚安,他半梦半醒回了她一句。伊佐那的脸埋在被子底下咬紧嘴角,女孩的长发没控制住,往下垂到他的脸旁。
为什么就这么坐下了,心怎么能这么大?他烦躁地想自己为什么要憋屈地躺在床上装睡,是因为他迷迷糊糊回了她一句晚安太没面子、还是因为最近天竺的事把他给忙晕了、没来得及作出最佳反应…?他总感觉自己应该直接坐起来睁开眼,他不该――
“…伊佐那。”
她在小声叫他。
“睡着的时候会说梦话吗…?”
怎么可能。他睡觉一向很安静,每次都是她大半夜做梦吓醒被他一把摁倒,他活了十八年,还从来没对她说过梦话――国王大人就是有这方面的自信。但是呢,她把这当真了也并不坏。伊佐那慢悠悠地想,仅限今天,还能笑话她一把。
她最近话不多,不如说,自从他承认了稀咲杀死艾玛的决定、将东卍和天竺合并之后,她就没怎么和他说过话了。他偶尔坐在她背后的窗户沿上,趁她休息时看她。她还在上学,在备战高考,所以很忙,而他不会阻止她这点自由。她把长长的头发扎成一个漂亮的马尾,露出白皙的后颈,垂眼看着桌面走神。
他觉得她在生气,但是她又不像。“天竺已经在他想要的道路上前进了”类似这样的话,很多次在嘴边打转,最后又在她转过头、看着他笑的时候止住了。所以他才觉得她没有在生气,她对他一如既往的好而美,柔软的眼眸里泛起涟漪,稍微一弄就蓄满喜悦的泪水。
她说:“如果是你的决定,我会支持你。”
他说:“随便你。”
他将她默认为自己的东西,但她无论做什么他都不会制止。她做什么都有自己的理由,想要什么都会自己开口,他和她在身体层面上更加贴近、但总觉得两者间还有看不透摸不到的隔阂。他有时候会因此发火,再用她泄火,两人的身形重叠时,难以言喻的满足感涌上心头。
――越是意识到这一点越不自在。
这种根本没有理由的场合,换作以前他会笑着把她拉进怀里。…他闭着眼想,接下来怎么办,就迎合着她吗?坐实自己会说梦话这个设定?他感觉自己的喉咙变得不像自己的,张开嘴的第一秒,他开始唾骂自己这是此生做过最蠢的决定。
她说:“伊佐那。”他捏紧指节,含糊地跟上一句:“伊佐那。”
“阿月。”“阿月。”“天竺。”“…天竺。”
她轻轻地笑出声。
他现在觉得是他被她给耍了。
够了、真的够了。他是天竺的国王、并且从现在开始要支配日本的黑暗,他前进的道路上注定有她做伴,就算她不愿意、他也会把她抢过来的。既然如此又为什么要迎合她?她再说一句话,他就要立马坐起来捂住她的嘴再把她拉进怀里、和以前没什么不一样的!他感觉自己的面部肌肉已经快被压得抽动,然后从被子里捏紧了胳膊。
……她接下来又要说什么无聊的词语了?他嗤笑,连这种千载难逢的机会都不会运用,真是有点笨。如果是他面临这种景象肯定会让她说些平时不会说的话,是不是读书太多了、人也会变得像书籍一样无趣?
“伊佐那。”
还没等他作出一副清醒的模样,他感觉到自己搭在床沿上的手被人摸了。莫名的恶寒顺着她温热的手传递来,她顿了一下,热热的手覆盖上他的手背,然后手指交叉塞进他的指缝,不轻不重地摩擦着他的指关节。
恶寒变成痒。过热的体温磨磨蹭蹭地从相扣的手上传过来,她的手不柔软,他教给她一些打架的技巧和拿枪的手势,她读书写字,中指第二关节有握笔留下的茧子。他也曾经像现在这样握着她的手把玩,无论什么时候她的手都很热,常年不见光而变得有些灰白的皮肤,掐一下就留下暗红色的印记。那时候没仔细观察过她的表情,但是他感觉自己现在的表情一定不太好看。从黑暗中、对于触摸的感觉更加清晰而强烈,她和他十指相扣,好烫。
伊佐那猛地把头钻出被子,碰巧顺着她的力道向前倾斜,她把手指抽出,托着他的手,弯腰把额头贴上去。
她吻了他的手背、然后无比虔诚地紧紧闭上眼对他说:“我爱你。”
温软湿润的触感一转而逝,他猛地意识到她可能是想要他重复这句话,但他只记得把自己撑起来和她对视。她慢慢地睁开眼抬头对他笑,伸手往后一指晨光,脸颊、耳畔,一直到脖颈,都红红的,描着暖黄色的软边。她真的长在他的审美点上,他却总觉得她现在并不开心。她的笑容有点像在哭,她的眼角闪烁着晶亮的水光。但她就是笑得毫无破绽啊,笑得好柔软,他好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