佐野真一郎拽着我的头发把我往地上砸,粗糙的沥青地面的颗粒把我的皮磨开又摁压进血肉,于是血液湿漉漉地顺着我的头流下来,好冷,滑溜溜地漫过我的眼睛,弄得我眼睛好痛。
我觉得我一只眼睛闭上一只眼睛睁开的模样真是丑透了,脸和地亲密接触的同时,佐野真一郎气喘吁吁地跪在我旁边,从破洞牛仔裤底下露出他磕得紫红色的膝盖,他不说话,我也就不说话,但是我转动眼珠偷偷看他的时候,发现他在哭。红色的视野里,佐野真一郎的身影变得好瘦,像一根插进地里的竹竿。他捂住脸从喉咙里发出动物一般的哽咽,泪水落到我脸上,被我用舌头连着血卷进嘴里。我估摸着他要发疯,果然他发疯了。被哭声和凄厉的呼吸声弄得断断续续的,他对我说对不起,然后问我到底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我说:“我不知道,关我屁事,但是我被你打得好爽。”
佐野真一郎不哭了,半晌把我从地上拉起来,给了我一个充满腥味儿的吻。我的舌头在他的口腔里转了一圈,找到他左边牙龈上的溃疡,用力舔了上去。他揍出来的、从鼻腔里滑到喉咙里的血块,被我收缩着推进他嘴里。
我大喘气,从地上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往兜里一摸掏出手机来,转开盖子一看真是□□,虽然外壳因为刚才的激烈斗殴划出几道裂纹,内胆和屏幕却没有毁坏半分。我看到今牛若狭的未接来电,忽然意识到这是他的地盘,所以佐野真一郎打我这件事应该已经传到他耳朵里了。我吊儿郎当地凑到佐野真一郎身边,他好像已经调整好了情绪,拽着领口疲惫地倚在墙上。
一看时间,晚上十一点半。
“真哥,我饿了。”
“…你想吃什么?”
于是我又和佐野真一郎坐在了路边摊上嗦拉面。热乎乎的面汤呈琥珀色,油花漂在汤上,透彻得我能数清里面有几根面条。佐野真一郎吃的豚骨拉面,骨头熬的乳白色的粘稠的汤散发出同样乳白色的雾气遮住佐野真一郎的脸,叉烧浮在汤面上被他用筷子夹起来送进嘴里,第一口用牙齿咬住,第二口是一口气吸溜进口腔中,咀嚼。我偷看他嘴角的淤青,刚才吻他的时候我故意摁下去,他也没有什么反应。佐野真一郎好像一个麻木的机器,重复着照顾佐野万次郎的日常行为,思想是如此贫瘠,连花都开不出来。
我把筷子掰开,咔哒一声插进面中,搅动出小小漩涡。我嗦着烫嘴的拉面,给今牛若狭发消息。啪嗒啪嗒打完几句话,我把手机熄屏塞进兜里,塞得嘴鼓鼓囊囊的,突然面条不上不下地卡在了喉咙里,我脸色难看地抽出纸巾呕了进去,听到噗嗤一声笑,佐野真一郎歪着头看我,筷子无意识地敲击着木桌。
他正常的时候是很温柔的。纵容我的小小任性,自如地接下我所有奇怪的问题,尽可能满足我的需求。他深邃的黑色眼眸里闪着希冀的光,而现在他歪头看我,里面就只有我的倒影。我看到他在笑,抿着唇露出浅浅的酒窝,看起来好帅气,好像一个正常人,一个正常的好人――
――可是我知道他不是。他不是正常人,也并不是一个好人。他笑得多开心,在晚上就能多用力地掐住我的脖颈。我和他同居几乎每每都是伤痕累累,这种相处模式就像是潘多拉的魔盒一旦打开便再也关不上,他的指节有力而布满伤痕,他打碎了镜子捶裂墙壁来发泄情绪,而现在我自愿奉献自己成为他的发泄口。他的指腹抚摸我脆弱的喉咙就好像我们是如此亲密的爱人,然后咬下去,吞咽,他几乎把我掐死,我像溺水的人一般,佐野真一郎是我的浮木,他越是掠夺我的空气我越是用沉醉的目光看他。我擦干净脸上的血为了避免它们滴进面汤里,佐野真一郎如今是死气沉沉的机器,而我是激发它的钥匙。一切萌芽的情感在我献出自己流血的手腕之后歪曲,化解为无尽的暴力。
我很满意,真没什么不好的。热乎乎的拉面填饱我的肚子,佐野真一郎的拳头填饱我精神的凹槽。我和他之间就像两块紧挨着的拼图,毫无缝隙地拼接在一起。我撞见佐野真一郎精神失常的模样,并用难听的尖锐的话挖掘出他很多很多的另一面。佐野真一郎殴打我,然后开始无尽的自我伤害和精神内耗。他嘴里的烟草味苦得我吃不下东西,吃进去也被他打得趴在地上吐出来。他把手腕割得像粗糙的树皮,我虔诚地捧起它们然后将刀挥下去。我要把佐野真一郎揉进我的身体里,我要佐野真一郎一切的另一面对我发泄出来。他打完我便抱着我发疯,他抱着我哭泣,像个迷路的孩子,把泪水撒满我的肩膀,佐野真一郎好像是泪做的,稍微一拧就哗啦啦流出好多好多来。佐野真一郎要疯了,而罪魁祸首是我。
没什么不好的,甚至太棒了。
佐野真一郎的笑容在我看向他时戛然停下,然后他死气沉沉地吃完了面。我喝光了他剩下的面汤,打了个饱嗝。和他走在回家的路上,今牛若狭又打电话过来确认我死没死,我说今天应该还不错,明天可能会去看个医生什么的,电话还没挂断,我和佐野真一郎走到道场门口。道场从佐野万作死后就没有人使用,真一郎无心打扫,经常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