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的精神不济,只是和他说了两句话蜡黄的脸涌出了不健康的暗红色,咳得眼睛都红了。
宽敞的卧室里简洁得一览无余,床头的柜子上甚至还摆着一只青花瓷瓶里插着一束鲜花。
要是一般人进来绝对察觉不出这是个重症病人的房间。
季星远蹲下熟练的把藏在床边隐蔽地方的那些仪器拉出来,又摁了下他床头的呼叫铃,没忍住挖苦了一句,“您今天不舒服就不要逞强了。”
“您跟那些股东合作对象摆架势也就算了,今儿来看你的又不是外人。”
陆元和老头子就见过几面,小玫出生之后因为种种原因跟老爷子也不熟悉,但不管怎么说都是他名正言顺的孙媳妇和重孙。
也不知道他这犟脾气又是为点什么。
这个表面和气的小老头,实际底子里最要面子,为了在孙媳妇面前有个长辈的庄重样硬是让身边人把那些仪器都收拾到了一眼看不到的地方。
脸都憋紫了也不肯戴呼吸机。
要是他没猜错,老头子要不是实在下不了床,为了自己的面子怎么样也要坐在书房正装严阵以待的才愿意见人。
“我可没说认过她这个孙媳妇。”
季星远兀自忙碌着,听到头顶上传来老头子的沉沉的一句话。
“星远。”付慎延慢慢叫了他一声,泛起血丝的眼睛沉沉看着他,既是不赞同也是对他未来的不看好,“有更稳当的路,何必冒险。”
他对自己这个格外聪明又格外惹人心疼的外孙寄语厚望,早在他念小学之前就替他规划好了未来的人生道路——
这其中包括了他的求学计划,可以按照他个人的意愿选择在国内念书还是去国外,但是念的学科一定要是金融,大学毕业之后最好去国外再念两年硕士,回来进复清的年岁刚刚好。
至于他的婚姻,付慎延自认为挺开明。
他不像是那些迂腐的老对头,不是豪门出来的千金看不上眼,他觉得只要是家世清白家教良好的乖巧女孩子,长相也不用太漂亮清秀端正就好,最重要的是要大方得体,能做个合格的季太太能帮到星远的贤内助。
外头的那些天花乱坠的传闻他早就知道,但老爷子又挑拣舒家的那个小女孩咋咋呼呼又被父亲宠得过分,看不上眼。
但谁知道某一天这混账小子跟被人迷了心智一样,往日的沉稳持重都不见了,拉着一个女孩就说我要和她结婚,你不同意也没办法,她已经怀孕了。
付老爷子当场被气得吃了三颗降压药。
估计后来发病那么快,跟这小子的忤逆也脱不了干系。
从小和舒家的那个小女儿舒窕算是青梅竹马,结果大学却忽然传出和另外一个姑娘未婚先孕,不得已和人结了婚,闹得青梅为他要死要活抑郁症住院。
三角恋,且大学没毕业就整出个孩子,在这样一向以家风严谨的人家里,可以说是有辱门帽,风风雨雨的很是闹了一波风浪。
股东股民看热闹的人先是对他作风问题的怀疑,连带着就是对他能力的怀疑。
本来有一条光明大道在他面前摆着,再不济听他的当初让陆元把孩子打掉也不至于闹到后来那个局面。
真是自找苦吃。
在付慎延眼里陆元就是那个将他的外孙引上歪路的歪脖子树,不知道给他外孙下了什么迷魂药。
他有时候躺在病床上□□无法挣扎大脑还能运转的时候会想,只要不是那个陆元,就算是舒家的那个任性大小姐也不是不行。
在季星远来之前,他还想了另外一种说服他的方式,要是实在舍不得人那就养在外面好了,但现在他看了他对人的态度……这话还是不要说了比较好。
叮咚一声,是门外守着的助理开门前的门铃声,随后门哗啦一声打开周秘书带着医生走进,向他微微点头示意边围到老爷子的床边。
季星远走出外间的门,沉沉目光下意识转了一圈没看到人才转身看向门外。
波光粼粼的湖光倒映着灯笼的红色光晕。
湖边的走廊上小女孩坐在一只木质的小凳子上,她就坐在小玫的身边手里拿着一只小碗给小玫喂饭。
姿态悠然,浅粉色的裙摆像一片落下的月光不规则的随意洒在一边。
隔离在喧嚣和繁华之外,她们是另外一个世界。
让人忍不住长舒一口气,像是窒息的人汲取到了新鲜的空气。
小玫的眼睛一眨一眨的,忽然看到爸爸眼睛一亮就坐不住想站起来。
陆元忙将手上的碗往旁边一放,搂住小玫的身体没让她摔下来,转过头就看到了站在门边的季星远。
半张脸在门檐的阴影里,神情难得的有几分寥落。
她手上的动作僵了僵,松开圈住小玫的手让粉扑扑的小孩扑到爸爸的怀里。
远处宴客厅的喧嚣声隔着院墙和水波粼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