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夏太康四年,暮春时节,云州与崇州交界处,元府之山。
空中阴云密布,翻腾不休,一弯新月犹如惊涛骇浪里的小船,载沉载浮,更衬得这天地昏暗无比,一场大雨顷刻将至。
狂风呼啸怒号,吹的山谷两侧密林起伏,忽明忽暗月光里,枝影摇曳,如同群魔乱舞。借着熹微光亮,依稀可见一条小路在陡峭山壁中若隐若现,不知通往何处。
忽听一声高亢兽鸣,一旁的密林中闪出一道黑影,沿着小路四蹄如风,朝谷内狂奔而去。云层中一刀闪电划破夜空,将山谷中照得一片雪亮,却见小道上一人一骑,沿着小道奔驰如飞。
那人全身黑衣,若非口中的呼喊声,在这浓墨般便极难察觉。眼见着大雨将至,他只顾低头骑行,丝毫不受影响。奔行片刻,身下坐骑忽然发一声悲嘶,蹄下一软,连人带马倒栽了出去。小道原本狭窄曲折,到了此处忽然峰回路转,无巧不巧,拐弯处正好是一处悬崖。
眼见一人一骑便要跌落深渊,不料那黑衣人身手矫健,落地之际伸手在地上一按,借着俯冲力道远远弹了开去,攀住了道旁一课歪脖树,有惊无险的立在了小道边上。那坐骑却没有人这般灵巧,连翻了好几个跟头,从拐弯处直直摔了下去。
崖底传来悲鸣,混合着风声如同厉鬼长啸。黑衣人立在崖边,心有余悸,连日来他长途跋涉,坐骑早已不堪重负,若非自己早有准备,说不准会和它一起跌落深崖。
这时空中一声闷雷,倾盆大雨倏忽下了起来,黑衣人稍作停留便展开身形,大步流星的朝密林深处奔去。不到片刻蓦地瞧见不远处有一团光亮,在黑暗中荧荧如灯,若不细看极难察觉。
黑衣人眯着眼瞄了一会儿,寻思道:“这一带荒山野岭,并无人家,怎么会有火光,莫不是又有什么埋伏?”他这一路历尽艰险,数次摆脱追杀方才逃至此处,乍见这突如其来的火光,心中顿时警觉。
小道两边全是峭壁悬崖,猿猱难度,眼见必经之路上亮起灯火,黑衣人一时踌躇不决,低头想了一会儿,终于迈开脚步,朝那火光处走去。
当是时,空中雷电大作,风声更厉,豆大的雨滴倾盆而下。狂风裹挟着雨滴扑面生疼,黑衣人闻得雷声,脚步倏地一顿,暗道:“古人云迅雷风烈必变,这漫天的风雷激荡,莫不是老天爷在向我昭示什么?”回想起连日来死里逃生,当即加快脚步,朝那灯火处发足狂奔。
风疾雨骤,雷电交加。黑衣人走到近前,那团绿光却反而逐渐微弱下来,只剩下一圈氤氲的昏光。借着闪电光芒,依稀可见那团绿光闪处,竟是一间掩藏在道旁小庙。
那小庙年久失修,破败不堪,掩映在厚密的树木下,犹如一座坟墓。然而就是这样一间无人的破庙,却实实在在的亮起了火光,令人忍不住想要一探究竟。黑衣人站在门口,压抑不住心头的疑惑,正犹豫着要不要推门进去,忽听“吱呀”一响,残损的庙门被风一吹,慢悠悠地打开一条缝。
透过缝隙,可将庙内一切物事瞧得分明。小庙逼仄,正中一处香案,一尊方方正正的四足小鼎孤零零的摆在那里,那碧绿幽光正是从那小鼎中发出。
绿光摇曳,照得庙中事物扑朔迷离,庙中遍地狼藉,蛛网遍布,凝神细看,丝毫没有生人气息。黑衣人心中越发忐忑,不由得走近香案,只见龛上供奉的神像头颅滚落一边,只剩下一段魁伟雄奇的身子。那神像戴笠衣蓑,赤脚执铣,赫然正是当年平息水患、划分九州的禹王神像。
舜帝三十年,天降大水,四海八荒之内,百姓流离,哀鸿遍野。舜帝寻求天下能人治水平患,崇伯禹应天子之命,率领本族三百勇士,历时十三年,终于平息水患,天下百姓共感其德。舜帝感念崇伯功德,临终之际顺应民意,将天下大任托付于崇伯,是名禹帝。因其治水有功于天下黎民,故世称禹王神。
而此时禹王神像在这小庙中身首异处,无人理会。黑衣人见四下无人,推门而入,伸手在香案上一抚,指尖带起一层厚厚的灰尘。又仔细端详那尊铜鼎,却见鼎内积了一滩粘稠的液体,一抹碧绿火焰在液体表面跳动。
黑衣人凑近嗅了嗅,那液体散发出一种腐朽的恶臭,中人欲呕。黑衣人不禁掩鼻后退,忽然想起南荒之地阴潮湿润,自古多瘴疠邪气,鬼火至多。不由心想:“这火焰颜色奇怪,难不成便是传言中的鬼火么?”他年纪尚小,从未见过这等火光,一时竟有些惊奇。
然而鬼火多在盛夏出现,想不到此时正值暮春时节,竟也能见此异象。黑衣人心头颇为惊讶,反复端详,确是鬼火无疑,不由长舒一口气,暗道:“看来这段日子凶险重重,我倒有些杯弓蛇影了。”
此刻庙外雨越下越大,黑衣人寻思着雨夜里山间路险,便在庙内收拾出一块干净地方,生了堆火,将湿衣脱下就火烘烤,他把面巾除下,竟是一个眉清目秀的少年。乍一看约莫十五六岁的模样,脸色苍白,身形消瘦。左肩上一大片血污将大半个身子染红,瞧来触目惊心。
那少年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