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万千叶甲相撞的声音响起,尘土滚滚迎送了大军。
姜许坐在营帐中低头穿针,手中的月桂盘纽已经初见雏形,绿叶簇着点点桂瓣,鹅黄色的花瓣之藏着一只探着脑袋细嗅的玉兔,花蕊间坠下两片琉璃碎片,栩栩动人。
银针穿过略硬的布料,不留神扎到葱白的指尖,伤处瞬间冒出殷红的血珠。
如玉的指尖被美人含入唇间,她不可抑制地想起方才听到的话。
幼主稚气难脱?
若没算错,太子殿下应当弱冠不久,称一声“幼主”还真是客气了。
她宁愿相信自己是被璃王野心难掩的话逗笑,才不慎扎到手指,也不肯相信自己真的是在挂心那人。
他是璃王手下最得力的武将,虽然还未行封赏,可军营里早就喊上了顾将军。今日破城是最后一战,他战前锋,义不容辞。
担心他做什么?这两年,他也算是久经沙场,该杀的不该杀的人,璃王一声令下,都杀了不少。艰险的战局都熬了过来,何必担心。
手中细小的伤口已经不再流血了,姜许伸着伤了的食指,忍不住抬头看向帐门发愣。
不出一日,他应当就会回来吧?
视线落到他昨日差人送过来的匣子上,姜许伸手打开匣子,里头都是佛珠大小的东珠。
这般大小的东珠用来做盘纽再好不过,她伸手拿出一颗圆润饱满的东珠,还未放到案桌上,却又转手放回了匣子里。
“啪——”
姜许关上匣子,将案桌上有些陈旧的草蚱蜢连同匣子一起放到了妆台最层的木格中。
指尖翻飞间,又迅速做了个最素净一字结替代这东珠,慢慢制成了手上的月桂盘扣。
落下最后一针,营帐外忽然传来一声战马的嘶鸣。
天色已经沉沉暗去,姜许只在帐中点了一盏灯。璃王的大营很安全,这也是他为什么坚持要她待在营中的原因。
帐帘忽然被一只大手掀开,手背上若隐若现的青筋昭示着主人的力量。
顾允淮站在夜色中,战甲上沾着斑斑点点的血迹,手背上细小的划痕已经快要愈合。他棱角分明的脸上却白皙干净,只有额角沾湿的鬓发暴露了这干净背后的原因。
冬夜寒冷,更何况城郊的夜风。姜许还没来得及看清他手背上的划痕,帐帘就被他转身放下,严严实实地挡住了想要侵入帐子的寒风。
窗外是马儿喘着粗气的嘶鸣,他大约是又将自己的战马系在了她帐子的北侧,那里寒风最是冷冽。
“阿许!”
他唤她的声音将她的注意力从窗边拉回他身上。
在军营中他们以兄妹身份示人,他忙着战事,故而他们已经□□日未见了。
姜许记得他近来情绪一直很低落,自从充州一战斩杀了誓死守城的几个将领,他就一直沉沦在沉郁中,唯有上阵杀敌的时候看起来才精神些。
可他今日难得的兴奋,双眸中亮晶晶的,那已经是一种她久违的眼神了。
“阿许,我们胜了!”
果然是因为这个。
姜许挪开是视线不想去看他写满兴奋的眉眼,却无意中触及了他袍角那片大块的血迹。
“你受伤了?”
话语比思绪更快一步出口,她只好收回视线,收拾起来桌上的阵线。就好像一点也不在意他的回答。
“没……”如果此刻姜许没有挪开视线,大概会看到他眸中如绽烟花的意外和喜悦。顾允淮迈步走近,在离她一步多的位置停下,俯身看她刚刚制成的盘纽。
玄甲上的血迹太多,他只怕弄脏了她的衣角。
“阿许,明日圣上会先行封赏一批功臣,我明日便是名正言顺的大将军了。”
他的目光落在那只月桂盘扣上,余光只能看见她烛火下摇曳的耳铛。
“嗯。”
姜许知道他说的圣上应当已经是璃王了。
“圣上会赐给我一座将军府,届时你一同搬进去住可好?”
“好。”
她想也不想地答应了,她早就无处可去,又是他名义上的亲妹。不住在将军,又能去哪里呢?
身侧的人却显然更加欣喜,愉悦的气氛简直要从他身侧吞没这间屋子。顾允淮一瞬不移地盯着那只已经完工的月桂盘扣,也许是今日的气氛太好,让他如在云端般陶然,难得大胆地试探道:
“阿许,这个盘纽,能不能送给我。”
察觉到姜许的视线冷然地落到自己身上,顾允淮掩饰着眼底细小的慌乱,硬着头皮道:
“就当是给我受封赏的贺礼。”
他又用那种试探又诚挚的眼神看向她。
“行不行?”
“不行。”
姜许语气冰冷的拒绝。这样式只能给女子用,她心间酸涩的感觉涌上,无法忽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