槐身边,她睁大双眼,小声嗫嚅着,“阿……阿槐……不会的,你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呢……”
阿槐虚弱的睁开眼睛,那箭力之大几乎贯穿了她的胸口,她知道,她已是无力回天。
她费力地看向纪知意,眼泪自眼角滑落,她小声又断断续续道:“小姐……对……对不起,阿槐……自私了一回……阿槐要走了……”
纪知意鼻腔一酸,她疯狂地摇着头,“说什么呢傻丫头,我的命是你救的,我欠了你一辈子……”
“小姐幼时救我与娘亲于水火,府中有那么多得宠嬷嬷的女儿,小姐却选了不起眼的我……”
阿槐一字一句,勉强却坚持说着,“从那时起……阿槐这条命就发誓效忠于小姐,阿槐还是食言了……”
纪知意疼惜地摸着阿槐的脸庞,抑制不住哭腔和满心的愧疚,“对不起,对不起阿槐,我对不起你,若不是我,你不会的……”
阿槐忍着剧痛,坚定地摇摇头,她眼睛里似有漫天星辰,郑重道:“为侯爷和夫人报仇……也是我毕生所愿……小姐,大胆去走你的路,活下去……”
眼泪瞬间模糊了纪知意的双眼。
阿槐转头看向紧紧抱着自己的晁冬,她用力挤出一个笑容,轻声道:“傻子,我就要死了,在我死前,你要一直哭下去吗?”
阿槐的话语清晰了一些,可在场的人没人能高兴起来,他们都明白,这不过是回光返照。
晁冬紧紧握住阿槐的手,颤抖道:“我不要你死,你为什么要替我挡箭……为什么……”
阿槐认真地看了他一会儿,缓慢道:“我这一生……只为小姐而活,除了小姐……这是我第一次……那么那么想救一个人,我也不知道是为什么,晁冬,好好活下去……”
阿槐的眼皮越来越重,似乎马上就要昏睡过去,见状,晁冬眼睛充斥着红血丝,疯了一般地重复着自己的心意:“别睡……阿槐我喜欢你……我喜欢你啊阿槐……求求你别睡……”
“傻子……槐花是不会开在冬天的。”
阿槐仰头看向天空,露出一个释然的微笑,慢慢闭上了眼睛。
晁冬止不住痛哭起来,他更紧地把温度疯狂流逝的身体抱入怀中,他小小声地回道:“可是马上就要春天了……可是马上槐花就要开了啊……”
纪知意心中剧痛仿若凌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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残阳如血,染红了半边天。
这一战,他们终究是败了,纪子嵘、书柳和萧启也纷纷负伤,他们几人为躲避追杀,一路逃向岷州一带。
路遇一棵槐树,枝干粗壮,似乎有了些年头,晁冬眼中泛起波澜,决定将阿槐葬在这里。
纪知意心绪乱了起来,在大同的那段时日,她察觉到阿槐与晁冬之间似乎渐生情愫,但也无意阻止,她很希望阿槐能找到所爱。甚至回西宁前,她都有意无意地与阿槐提过,若是真心相爱,她愿成全这段佳话,今后不必与她过刀尖舔血的生活。
可阿槐听了却坚决地摇头拒绝了,她说,她此生都不愿离开小姐。
纪知意想起往事,心如刀绞,痛不欲生。
安葬了阿槐,晁冬还呆滞在原地,他盘腿安静地坐在槐树下,久久缓不过神来。
纪知意走到他面前,苦涩道:“晁小将军,你若要找袁将军,不必去熙州,他在六皇子那里,去皇城吧。”
晁冬一怔,慢慢转过头来,“为何会在六皇子那里?”
话音未落,他忽地想起六皇子那个手下与袁鸣羽的谈话,瞬间明白了什么,他难以置信地看向纪知意,“难道是六皇子来要人了?你就这样交给他了?”
纪知意喉间一哽,她低声道:“如今,只有六皇子可保他安宁。”
“……可将军为了你已经舍弃了自己的一切了,你怎能弃他而去??”
“正因如此,”纪知意的话重了起来,她狠着心,话语如锋利的刀,一刀刀往心头血淋淋地割,“待他醒来,你便告诉他,不必来寻我,我视他如累赘,此生不愿再见!”
晁冬沉默了,他复杂地看了纪知意一眼,“你知道,我不可能对将军撒谎。”
纪知意直直看向他,“那便不撒谎,即便他踏遍千山万水寻我,我也会如我所说那样做——”
“与他从此陌路,此生不复相见。”
晁冬盯着槐树看了一会儿,因阿槐的死,他心中本就对纪知意有怨,眼下更是不加掩饰起来,讽刺一笑,道:“二小姐还真是擅长快刀斩乱麻。”
日暮时分,夕阳将坠未坠,烟霞在残阳的映照下散出夺目的金光。
纪知意转过身去,风吹起她凌乱的发丝,落日余晖中,她迎风而立,坚韧如竹,那是她宁折不屈的一根傲骨,出逃的狼狈在这根傲骨面前显得不堪一击。
“去过自己的日子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