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九怎么知道的?嗐,他本来就是山庄的半个主人,不仅仅能知道这点儿小事儿,甚至根本就是他授意将酒换掉的。
真令人头疼,这人到底有什么企图?
众人挨个向萧九敬酒,将他里三层外三层包围起来。他不主动化解也不积极应付,有种高高在上的自如。
不过他的分寸感拿捏得极好,就算拒绝别人也从不拂人面子,在与人交往和保持自我两者之间游刃有余。
无澜找不到试探的机会,只能耐心等待。她静静坐在位子上,一边用筷子将几根烤糊的芽菜挑出去,一边忍不住胡思乱想。
呵,难怪他能做韩盟主的义子。这人简直是完全按照盟主大人的偏好长的,处事老道得不像个廿四岁的少侠,倒更像是个大叔,甚至是糟老头子。
“姐姐……”脖颈后传来幽幽的女声。
楚缨的神医名号不是自封的,大半个武林都受过他的恩惠,对他感恩戴德。江湖侠士们拉着他叙旧,倒叫楚维溜了。
“说罢,又怎么了?”
她顶着谄媚的笑容,努力挤到无澜身边去:“姐姐,人家仰慕萧九公子许久了呢!可是毕竟是个女儿家嘛……”说罢,朝人堆的方向努了努嘴。
一阵语塞后,无澜叹道:“哪种仰慕?”
“嘿嘿,放心放心,无关风月,就是单纯对大帅哥的仰慕!”
“……”
倒也不必如此奔放。
真要说起来,这楚大小姐的情路确实担得起“坎坷”二字。
她先是喜欢上哥哥手下的顾大夫,观察了一段时间后,悲剧地发现人家是个断袖,而且还深深迷恋着楚神医。后来她又喜欢上一个到哥哥那儿治伤的江湖浪子,结果他竟是被官府全城通缉的采花贼,大街小巷都贴满了他的画像。
最近的一次,她与一个为母求医的孝心书生坠入爱河,然而这个男人也不是纯良之人,将家中已有妻小的事实隐瞒下来,骗得她好苦。
楚缨是个瞻前顾后、犹豫不决的主,可他妹妹却敢爱敢恨,缘分来时掏心掏肺的付出,缘分散了就快刀斩乱麻,果敢爽快从不拖泥带水。
兄妹两个大相径庭,一个看不上一个的磨叽,一个瞧不顺一个的轻率,难怪他们总是不对盘。
阿维冥冥中总觉得,跟哥哥牵扯上关系的男人都是坏男人,因此一有机会便离他远远的,成了圈不住又看不牢的叛逆少女。
正所谓,天高海阔,天涯海角,总有对的。
无澜心一软,又答应了她的无理要求:“唉,要递东西,还是带话?”
“谢谢姐姐!”女孩子笑眯眯地抽出一个抄本,“只用替我问问《九公子传》写得如何就行!他要是没看过的话,就把这个送与他。”
“最后一次了啊,再有一次我就去跟你哥哥告状。”她接过薄薄的书册,翻也没翻便收进怀中。
晚宴终于散了,大家相携而去,都喝得醉醺醺的。酒气跟着他们一路散播,弥漫到整座山庄的各个角落。
萧九走后,无澜专门等了一炷香的时间,才朝游哉院的方向追上去。她特意加快了脚步,足足赶了半个时辰也没看到他的影子,直到瞧见林子边界上立着着的“勿闯勿入”碑,才惊觉自己已经走到游哉院外面了。
夜深了,这天的月亮异常清亮,每一棵树都被笼罩在淡白色的朦胧里。
在她眼里,这些高大的乔木根本没有区别,看来看去不过是一个样子,叫人一阵眼晕。难怪阿缨总说自己脾气太差,酒量太浅,认路太迷,倒是没有夸张。
她正打算飞到树顶上去辨辨方向,身后突然传来一道沉稳的男声。
“孟姑娘,是否需要在下指路?”萧九个子高,他小心避开每一处障碍,几乎是擦着许多树枝过来的。
“你怎么会在这里!”明明早该到家的人,怎么反而落到自己后面了?
“路上看到孟姑娘朝密林赶来,行色匆匆。在下不放心便跟来看看。”
呵,这人可真有意思!密林这边儿只有游哉院一处宅子,明明知道自己在找他,反而绕到后面一边溜达一边看笑话。
无澜咬牙切齿,气结却无处发作。那人的正经神色落在她眼中,只剩下刺目与讨打:“哼,山庄景色不错,我随意转转。劳九公子费心了。”
“那既然转到这里了,要不去我那儿坐坐罢。请。”
“恭敬不如从命。”
男人的后背很宽阔,斗篷顺着肩头滑落下来,直直垂到小腿肚子。无澜突然有种熟悉的感觉,荒谬的猜测不自觉又浮上心头。
不过,今日一见,让本来已经笃定七八分的猜测变得更加扑朔迷离。两人长相不同,举止不同,气质相像却有差别,毕竟奚云亭再孤高,也不像他这般冰冷,拒人于千里之外。
堂堂九公子大概是不可能与临渊门的一个小小弟子扯上关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