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心雅从烧烤店追上他的时候脑海一片空白,她只是想陪一陪陈准,她没有期待陈准会把有些事情说给她听。
往滨江散步道走过去的路上,陈准和宋心雅都没有开口。
宋心雅在想,陈准究竟是不是陈安白?
陈准则是想着措辞,他应该如何开口去揭开从前的伤疤。
“我跟舅舅舅妈生活你是知道的吧?”
宋心雅“嗯”了一声,从这重复的问话中,她意识到了陈准的紧张,他似乎在找一个合适的切入口去谈论当年的事情。
“我家在我高二那年欠了很多债……”
这一句话将陈准拖进当年回忆的深渊。
家里永远是吵架声,戴上耳机也无法隔绝那令人厌烦的声音。
他从房间到客厅里总能看到一地瓷片,能摔的东西全都四分五裂,茶几上新添的裂痕,昭示着吵架的激烈情况。
他沉默地拿过扫帚,将满地碎片扫到簸箕里。
他一直知道爸爸好赌,但是从来都是在棋牌室里打打麻将,玩玩扑克,输赢从不超过五十,但这一次他爸爸在棋牌室听人吹嘘有个项目能赚大钱,他挪用了家里存折的两百万。
钱不仅没了,还欠了别人的债。
妈妈整日在哭,而爸爸总是在回家后,和妈妈爆发出剧烈的争吵,随后一定会摔门而出。
后来,家里开始有陌生人的上门,一坐就是一整天。
他爸会回家乞求对方离开家里,并信誓旦旦地保证下个星期,就能还钱。
每次的话术都是同一套。
大概过了一个星期,那些人真的不上门了,可他出门上学时,门口却填满了欠债还钱的纸片,比雪地里的反出来的白光更刺眼。
他努力地将那些纸片揭去,可第二天就会出现新的纸片。
家里的座机也是一天到晚响个不停,接起来不是电话里没有声音,要不就是骂着无数的脏话。
爸妈和他的手机也一天会收到无数条的催债短信。
他爸曾经消失过三天,那三天里讨债的人找不到人,他每天都能在学校门口看到那些人等在那里,似乎想要从他这里,找到他父亲的踪迹。
更有甚者,有一天,他们在一条小路上堵住他,告诉他要他父债子偿。
他回家上网,发现根本不存在什么父债子偿。
他尝试过报警,可警察一到那群人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又或者跟警察解释说是误会,有些事根本不是他们做的。
往往不是不了了之就是和解。
那一瞬间,他的愤怒达到了顶点,他真的很想问问他爸,在把家里的钱拿出去之前有没有考虑后果,有没有考虑过这个家。
为了躲避无休止的追债,妈妈就打算把房子卖了。
当时,问了好几家房屋中介,得知他们要急卖,就拼命压价,比当时普遍的市场价还低。
后来,妈妈的朋友就找到一个买家,说他们家为了孩子读书近一点,打算在这儿附近买套房。
陈准讲到这里,宋心雅忍不住插了句嘴:“所以我家是你以前住的地方对吗?”
“对。”
房子过户给了宋长司和韩娴,当时她并不知道买家的身份,只听他妈提过一嘴有那对夫妻都有稳定的工作。
还完债后,父母就去办理了离婚手续,他爸从此不知所踪。
他和他妈就临时到舅妈家暂住,舅舅得知妹妹离婚的消息,从国外赶了回来,对妹妹一通数落,表示有什么日子过不下去的,非得闹到离婚那一步。
陈准听不得舅舅对妈妈的职责,帮妈妈说了句话:“离婚挺好的,我支持他俩离婚。”
“大人的事情,小孩懂什么。”舅舅这么斥责他。
就算舅舅和舅妈对他们的到访表示欢迎,舅舅没过多久就回到国外的工作岗位,舅妈也告诉他们想住多久就住多久。
他妈开始酗酒,并且时常梦游,连工作都掉了,精神状态似乎隐隐在失控的边缘。
舅妈陪着她去精神科看了几次,开了药,才稍稍稳定下来。
可他高考一结束,他妈就将当时卖房剩下来的钱,留了十万给舅妈,让舅妈供他上完大学。
陈准说到这里显得格外的沉默。
二人找了个临江边的位置坐下,看着沉沉的江水兀自向前流动。
宋心雅不知道该安慰陈准什么,陈准的经历听起来太过跌宕起伏,就像是八点档的电视剧,充满了曲折离奇的情节。
他接着说:“我妈给我留下一封信,她拿着钱出国了,说是要追求她以前的梦想,她不想再被家庭和孩子束缚了。听起来很潇洒吧,可她连当面跟我说的勇气都没有,就连信都是舅妈转交给我的。”
说是出国,可陈准根本不知道他妈妈去了哪个国家,后来也是杳无音信,连个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