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苑的春宴,因为今年有天子亲至,而显得格外堂皇郑重。
各贵家参与宴游的男女丑时就开始准备,至寅时一刻之前便都等在宫门外了,待宫门一开,太后及宫中女眷的车辇一出,便都肃立车旁,等车驾过了,女眷便都随之上车,今日朝中无事的男子乘马,跟着便往西苑而去。
然而天子却是处理政务后,直到辰时方搁置案卷赶往西苑。
待天子到时,先期到来的女眷和子弟已经提前用过朝食,一些身份格外贵重的内外命妇便都随太后游园赏春,余人也各自散在各处赏玩。男子也都悄悄寻了空地偷偷试试弓箭、马匹,或三五成群的闲谈。
太阳倒是出来了,一抹斜光温暖的照耀西苑离宫。别处都热闹,倒是射猎场还是一片冷清,唯有一些戍卫在做最后的勘察。
郭霁、郭芩与公孙尚第二子公孙懋之女,名唤公孙萦的,见太后那不需她们上前,便也随着永安县主四处闲逛,几人一商量便先来到射猎场,在一片晨光中,站在看台上看射猎场内外众戍卫安排守卫及仪仗。
她几个人中,除郭芩外,素日别的未必超过其余世家女们什么,唯独骑马乃是雍都世家女的佼佼者。
她们又都年少,除皇八女永安县主外,皆是未婚的在室女。何况永安县主也才十七岁——只不过才十七岁就丧夫了。
她虽贵为公主,也仍在为夫婿服丧,虽然日常生活上别指望淡服茹素,但两年零四个月的守丧必须是足足的,这期间她不能再嫁。其实对于永安县主这样的,倒是也不急再嫁。一则年龄尚小,二则更自在些。若说就是床笫间寂寞些吧,然实际上未必如此,听说她暗地里亦有入幕之宾。
郭霁也不知道传言真不真,不过反正公主县主乃至于乡公主、亭公主们不守闺阁的也不止她一个,也没人在意。
只是今日这永安县主穿得素淡,想必是她知道太后和天子皆来,总得给她名义上的祖母和父亲留点颜面——且不要令他们在群臣面前见了皇室之女,在服丧期间竟然穿得花枝招展的。
那样的话,监察言官们弹劾就不必说了,她那身为天子的父亲脸面往哪搁?何况就是她等丧期过了,重新议婚的话,显得无情无义,说出去也不好。难不成让世家子们觉得,这皇家女子,人刚走,茶就凉了?谁还愿意娶她?
只是穿得素淡倒是素淡,可是面料、做工一点不差,皆是银丝绣在吴丝软缎素服上,所图案针脚一丝不苟,花纹却玲珑活泼,精致处不下于花团锦簇的蜀锦。
“可惜今日公主不得纵情展才了。”公孙萦抿着嘴一笑:“今日只是男子们的专场,他们一个个都摩拳擦掌,就想趁机炫技,好讨得佳人归。”
永安县主笑起来:“既是他们的专场,我也不喧宾夺主了。到时候你可擦亮眼睛,好好选一个。你可十七了,老大不小的,再挑就挑成老姑娘了。”
公孙萦自然要反驳的,可她还没开口,郭芩便凑趣道:“公主难道不知道,公孙老三可是家中少有的嫡女了,他家里怎么舍得把她嫁出去?还不知道怎么挑才合心呢。”
那倒也是,公孙家子女众多,但嫡女却只有三个,公孙汲的嫡长女已经做了太子妃。如今尚未婚嫁的,就只有公孙懋所生的公孙萦和另一位第四女公子了。
而且这公孙萦素来得祖父与父亲钟爱,想必是“奇货可居”,到如今也舍不得许出去。
永安县主自然明白,眼波流转,落在公孙萦身上,笑道:“郭六说的对呀,你姊姊嫁的不必说了,丽质风华,端庄淑慎,做太子储妃的不二人选。如今到了你,自然也不能差了,你家里可怎么给你挑才不辜负啊?”
公孙萦忙道:“倒公主怎么也跟着郭六那贫嘴的一块儿打趣人?拿太子妃比我这等凡人,这等僭越,妾可不敢承受。什么挑不挑的,我是才貌两亏,只怕是嫁不出去的。”
永安县主哪肯罢休,笑的娇狂:“你就谦虚吧,人说凤凰非梧桐不栖,非醴泉不饮,你公孙家既出得太子妃这样的女中之王,也是梧桐枝了。既是同一个梧桐枝出来的,你能差到哪里?我呀,可等着饮你的新婚酒呢。”
能得永安县主去饮一杯婚酒的话,公孙萦的身份自不必说,所嫁也得是同样的大家族才是。永安县主的意思不言而喻。
公孙萦却仍旧稳稳的,道:“太子妃虽托身于公孙家,实则是不过是天降贵人,暂托蓬门罢了,到底是天家的人。公孙氏何等门户,何德何能——能够仰承天恩,得一栖身之地已是皇恩浩荡,何敢比于梧桐凤凰的?”
郭芩听得乐不可支,就连一直静听不言的郭霁也不禁莞尔。
永安县主听了公孙萦的话,虽知都是些奉承天子的套话,却也心中得意,她乃是宫中一位贵人所生,母亲资质一般,并不得宠,胜在天子子女稀少,成年的女儿也不过两个,因此对她倒是纵容。这永安县主虽有些跋扈,却并无过深城府。
永安县主指着公孙萦,笑向郭氏姊妹道:“你们听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