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过就是几天的功夫,郭霁再回想起郭呈与众兄弟争竞时说出的那句“大难临头不自知、虎兕在前尚酣睡”时,就更是一番刺耳惊心了。
郭呈来后不过两日,王昶亲自下场,夤夜密奏天子,称其得到线报,此前北狄纠合羌胡叛乱乃是晋北将领勾结外族。意在以功劳加身,迫令朝廷放出梁略等人。
王昶将战事如何莫名突起,又如何被迅速平定细细分剖、层层解析,向天子进言晋北梁氏部曲之谋。并称司徒掾卓宣曾亲见梁氏姻亲冯庶遣人里通狄部并羌胡首领,此事有书信并滩头羌胡首领为证。
“梁氏一族拥兵自重、结党营私、勾结外贼、欺瞒君上。天所不容!地所不载!唯陛下熟思深虑,剪除无君无父、悖逆叛乱的国之巨蠹、腹心之刺!”
晋州乃天下之脊,而晋北更是俯瞰整个晋州。晋北营本是天下劲旅,何况又有肘腋之侧的梁氏。
天子震惊,连夜急宣司空公孙尚、太尉并尚书令姜策并中常侍曹允等重臣入宫,参议此事。
公孙尚等人闻知此事,也不知是睡梦中被一封急诏拎入宫中尚未理清眼前状况,还是此事过于震撼未敢轻易结论,尽管王昶已将来龙去脉详细道尽,一盏茶的功夫都过了几个人却无一开口。
“诸君亦是几代忠烈、惯看风云的,如今只管缄口不言,可是藏私?”
王昶又怎会不知公孙尚等人绝不开口的缘故,他们在权力的风口浪尖上摸滚打爬,一个个位极人臣,素能拔虎须、谋熊罴的,自然不是惊骇不能言,更不是心中混沌搞不清状况。
他们一言不发,不过是要独善其身罢了。
他当然看不上他们的样子,一个个平日里“文死谏武死战”“闻道不惜死”“忠义可死节”的,到了关键时刻竟连一句话也没有。
司徒王昶,本是个刚烈的,并不像一般朝征时的迂回,忍不住出言揭穿。
见众人还是默然不应,王昶便向天子道:“司空位列三公,且是帝师,必然有真知灼见。”
天子对于几人心思也心知肚明,此时事情僵住了,他也无法,只好点头。
公孙尚无法,躬身回道:“陛下有问,臣敢不庶竭驽钝?然臣卧病数月,对于近来之事多不知情。唯闻平定北狄入寇,正欢欣不已,乍闻此事,慌乱震惊。此乃国之大事,臣无凭据,不敢乱言,唯知关系重大,不可不慎。”
公孙尚与王昶向来不合,却到底都是东宫的人,没想到公孙尚竟无一言相助,不由暗恨。
天子不知为何,竟然微微哂笑,看向姜策,道:“卿之族兄姜桓此前为晋州刺史,主持平乱,不知可察知此事否?”
姜策一向是个镇静的,虽然匆忙入宫又惊闻背主叛国之事,心中却明白,这是东宫一派又向梁氏发难了。他本非东宫的人,与梁氏也并无往来,犯不上蹚浑水,更怕此时牵连上姜桓,于是叩首回道:“臣兄姜桓资质愚钝,此次平乱,全靠冯庶、卓宣等人扶持,晋北守军骁勇,他不过借陛下恩威侥幸取功。他回来后,晋北一切已上闻陛下,并无纤芥隐瞒。便与臣私谈,也只说起过司徒掾卓宣如何善谋,乐广太守冯庶如何筹谋,晋北将领如何勇悍,羌狄如何退如覆水,别的从未提及。臣以合族性命为保,姜桓并不曾与闻此事。”
天子听了,不置可否,向太尉道:“卿觉得此事该当如何?”
太尉知避不开,只得开口道:“此事重大,司徒若有人证物证,不如公审此事。”
王昶厉声道:“太尉此言差矣,这种事情如何能公审?晋北营里并无朝廷力量制衡,太尉难道是要逼反他们?羌胡二部首领已到京城,正该借机笼络,太尉是生怕他们人心安定,是要再起衅端?”
本朝太尉本是三公之首,即便实权在司徒司空之下,到底有声威在,哪受得了王昶疾言轻侮,随反唇相讥:“既不公审?难道要听凭司徒一面之词?”
王昶立时怒道:“我何时说要听我一面之词?我自有确凿证据,岂容你随意攀诬?”
不过三二之言,却连连提了几个“我”字,可见王昶依然暴怒。
“攀诬?”太尉也怒道:“君不攀诬,谁敢攀诬?”
这一句触痛了王昶,只见他撸胳膊挽袖子便要口诛笔伐,却听天子冷笑一声,心中陡然一惊,清醒了大半,这才收敛起冲动,道:“陛下明鉴,臣之忠诚,天日为证,臣为陛下,为天下,不惜得罪任何人,但也不敢乱攀诬任何人。”
天子似乎疲惫已极,淡淡道:“公等之言,皆是灼见。公审必然不可,只可暗察。司徒既有凭证在手,即日理清,无论人证物证,届时呈上。朕亲自审查。”
说罢挥退众人,唯独留下了曹允。
“适才你冷眼旁观,可有什么看法?”
见天子言语随意亲近,宛若家常,曹允却不敢懈怠,思忖片刻后方道:“臣一介内臣,岂敢插言三公所预之事。臣只觉得除了尚书令也罢了,这三位公卿各不相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