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睡……”
杨倩几乎要哭了。
她愣了会儿,又还是伸手去推杨万荣的胳膊,可是怎么着也叫不醒他。只好下床,从屋子里跑出去,像只没头苍蝇,她在院子里绕来绕去转了几圈,也只敢小心地趴在吴爱的窗户上,黑压压的一片什么都瞧不见。
她最终还是不敢进去。
耳边的哭声愈来愈大,杨倩又一头扎回了屋子。
怎么办呢?
杨倩僵硬地生涩地抱起妹妹,像是白天下午饭时见到的那样,用胳膊晃啊晃啊,磕磕绊绊念叨着:“毛羔羔——睡觉觉——不哭了——”
似乎有那么些用处。
又似乎没有。
小妹妹还是在哭。
杨倩很害怕,她不知道她会不会就这么哭死了。
就像是课本里写的那样。
杨倩到底也只是个十岁的孩子。
白天要上课,放了学也要回来帮着做家务活。
所以总是哄着哄着,她自己就忍不住一头栽倒睡着了。
说不出是睡前哭声就消失了。
亦或者还是杨娣哭着哭着终于是没有力气了。
沈灼颂就是在这样一个后半夜推门进来的。
她是光明正大地走了正门。
在这个年代。
在这个贫瘠的村落。
似乎没有什么锁门闭户的需求。
所以稍微地推开了点缝隙,她就钻进来了。
杨倩已经睡着了。
杨娣还在她怀里哭泣着。
不大方便开灯。
只能借着稀薄的月光,沈灼颂把手电筒咬在嘴里,尽可能小心地把杨娣从她怀里抱出来,抱在自己的怀里。
但手电筒又晃的很。
这可能会伤害到婴儿的眼睛。
所以沈灼颂手忙脚乱地把杨娣又放在一边,把手电筒仍旧是打开,朝着墙壁的方向放好,再重新把杨娣抱在怀里。
这种感觉真的很奇妙。
抱着婴儿的感觉。
抱着自己的亲生母亲的感觉。
柔软的小小的一团。
很难以言说。
沈灼颂来是带着东西的。
一个铁质的保温杯,里面是在知青点冲泡好的奶粉。
保温杯的杯绳让她用于捆绑了一个勺子。
沈灼颂斜着坐在炕边,一条腿屈膝放在炕沿,另一条腿还稍微点着地面;杨娣的脑袋被她轻轻地搁在自己的臂弯,微微弯腰,婴儿的下半身靠着她的腿。她把她斜着抱好,一只手绕在她的身体后边举着杯子,右手拿着勺子轻轻地舀了一勺奶。
她自己先尝了一口。
温度还可以,刚刚好。
于是一勺一勺地喂她。
婴儿啜饮的速度快的出奇。
她没有再哭了。
圆圆的两只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抱着自己的这个人。
舌头飞快地探出来。
把勺子上的奶卷走,又来喝下一勺。
沈灼颂紧绷着的胳膊和大腿慢慢放松下来。
只她不大知道一个孩子应该喝多少才算是合适。
等着杨娣倒吐了奶出来,她才慌忙停下。
把杯子往炕脚底下的灶台上一搁,从怀里掏了条干净的帕子,轻轻地擦掉她下巴上留下的奶渍,还有些灰尘什么的,不知道是从哪里沾染上的。
在外边墙根底下蹲的太久,山里的蚊子又毒的很,沈灼颂的脖子后边红了一大片,咬的包连在一起,看着可怖,她忍着发痒的感觉不去挠。
杨娣睡着了。
这是她第一次在饱腹中安静地睡着。
沈灼颂轻轻地把她放回床上,忍不住抚摸了一下她的脸颊。
其实杨娣看起来很丑。
或许是从出生就缺失营养,她的身子极其的干瘪。
没有别的婴儿的那样圆嘟嘟的脸蛋。
没有细腻的皮肤。
摸着只觉得干涩。
但在沈灼颂眼里,自然是千好万好的。
正预备收回手的时候,沈灼颂一怔。
不知道杨娣是梦见了什么,又或是只是活动着挥舞自己的手臂。
她的手指抓住了沈灼颂的食指。
紧紧地握在她小小的手掌里。
甚至只能抓握住一半。
然后又松开了。
这种感觉真的很奇妙。
沈灼颂说不出来,真的没法用语言描述。
起死回生。
沈灼颂从来没有想过这种离奇的事情会发生在她身上。
一切都好像梦一样。
出车祸那天望见的阴霾密布的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