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A入行当编辑有两三年了,但她刚刚经历了人生里最奇怪的一次催稿体验。
她目前手底下的几个作者,最难联系的,也是当下最热门的,就是木清。根据出版社收到的签约资料来看,对方年纪在30岁左右,写的题材都是一些悬疑怪诞的都市怪谈。很多事件都有新闻原型,因而也格外吸引大众。木清最初在社交平台的连载火了以后,出版社就派了小A去对接签约出版事宜。
对方很怪。没有个人智脑,不接全息电话,只能通过老掉牙的微信消息来联系——现在只有爸爸妈妈辈的人才用这个了吧。签约的方式也不是扫描传输电子签名DNA校对,而是给他们出版社寄了相关个人资料的复印件,以及手写签名的纸质版合同。
小A一度怀疑对方其实是个逃犯,套用了别人的身份信息用真实故事撰写小说获得扭曲的成就感——说不定是受害者的身份信息。对方文风冷峻,描写凶杀场景有种理智而坏毁的残酷之美,不像是女性作家的风格。
在这种情况下,出版社派她去拜访这位木清作家,催一下对方七天前承诺发送过后却完全失联的修订稿,实在给了她巨大的心里压力。
“岐山路……”小A核对着签约信息里留下的地址,找到了这片老旧的小区。由于建筑时间久远,楼道里也格外阴暗,正午的阳光一丝一毫也照不进楼内,走廊两侧暴露在外的管道上结满了灰吊和蛛网。
小A心理建设许久,才捏着手腕上智脑的一键报警功能,敲了敲面前的铁门。让她意外的是,门没有锁,她刚刚使力,就应声而开,发出一阵刺耳的吱吱嘎嘎声。
现在她真的开始害怕了。
小A站在门口,颤着声音喊了两遍“木清老师?” 无人应答。小A犹犹豫豫地踏进了门内,没有窗户的客厅一片漆黑,她伸手一探,还反应不及,就碰倒了门边高高摞起的快递箱子。
砰砰一阵乱响之后,是一阵死寂。她屏息凝神,忽然毛骨悚然了起来——一片寂静中,她听见了极为切近的呼吸声。下一刻,一只柔软的手握住了她的手腕,正当小A打算开始尖叫时,客厅的灯被按亮了。
灯光昏黄,狭小的客厅一面摞满了快递盒,一面是简陋的桌椅。面前的女人穿着月白色的睡衣,头发松松挽起,镜片下的目光有种奇异的冷峻感。
“进来吧,需要我给你拿点饮料吗?”她松开拉着小A的手,懒洋洋地踢开了箱子,漫不经心地问道。
小A一时呆住。对方看起来其实极为年轻,至多二十出头的样子,但慵懒散漫的气质给了她一种异样的成熟感。她是谁?她一直站在那里吗?什么样的人会在一片黑暗的客厅门口,一动不动地站着?
女人摘下金丝眼镜别在领口,趿拉着拖鞋走到厨房拿了两个紫砂杯,打开冰箱门说:“你能喝牛奶吗?”
“那个,我是来找木清老师的。我是壹方文学出版社的编辑。”小A站在门口,战战兢兢地说道。
“我知道,我就是。你是小A吧?”女人对着杯子倒了半杯结块的牛奶,随即懊丧地放在一边,“算了,不请你喝牛奶了,我去煮点茶叶。”
“那个,不用麻烦了。”小A顾不得对对方的年龄表示惊讶,紧张地说道,“我就是来看看你的怪谈系列短篇集修订到什么程度了。木清老师,这个稿子正常七天前就该交了。”
“我知道。但我前几天出了趟门,呃……采风。谁知道回来又发生了——谁知道呢?我现在也分不太清了。”女人烧起热水,神色游离地拢了拢头发,“我明天就能交,也许还能再加一篇番外。别管那些盒子了,先坐吧,正好我想和你谈谈下本书的题材。”
小A放下手里正在摞回去的快递箱,换了鞋子,小心翼翼地坐到了餐桌前——她怀疑那些盒子能有上百个,所有快递盒子大小都差不多。她敏锐地发现,面单上发件人和收件人地址没有变过。
“那个,亲爱的,你能帮我拿一下茶叶吗?在阳台右手边的架子上。”女人在厨房刷刚刚倒进变质牛奶的杯子,用沾满泡沫的手指了指左手边的小门。
虽然觉得这里处处透着奇怪,但对方可以如期交稿的喜悦感还是压倒了隐隐约约的不安,小A顺从依言走到了阳台。
然后她看见了一个有生以来见过的,最古怪的阳台。
作为一个阳台来讲,这里实在暗得出奇。本来应该是阳台封窗的部分,沿着玻璃表面贴满了不透光的自粘式墙纸。因为房屋架构上比邻厨房,墙纸上已经染上了经年的黄色油污。而右侧紧挨着隔壁窗户的墙纸,有一小块被撕破的部分——刚好是眼球的大小,她莫名想道。
小A拿起架子上的茶叶,那个破口离她很近。说不清什么心态,她鬼使神差地凑到洞口看了一眼。满是胶渍的玻璃极其斑驳,几乎什么也看不见。小A眯起眼睛仔细辨认,当她发觉自己看到的是什么时,忍不住捂着心口倒退了一步。
玻璃的另一侧,有一个穿着大红戏装的女人,背对着她,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