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觉子时到达京都,孙家已经派了仆从替他安置妥当,两个时辰做了十来个梦,浑浑噩噩不知自己身在何处,好不容易睡得安生了些,又到了进宫的时间。他沐浴焚香,连官服内的里衣都换了簇簇新的。
面见圣上是无上荣耀,虽然累了些,沈觉神经上还是很兴奋的。
想这半年真是像做梦一般,不抱希望进宫的庶女得宠,他也升官了,还得贵人赏识。
看来那道士说得对,琦君是他们沈家的福星啊。
进宫面圣的过程就像抖开卷得紧紧得卷宗,他迷迷糊糊地跟着翻了几圈,头昏脑胀地就结束了,他甚至没看清殿堂之上的少年天子长什么模样。
要是那是个寻常人,还得称他一句岳父呢。沈觉心里想着,埋下头笑了笑。
“沈刺史,何事如此开心?”孙梁闲庭信步,走至他身旁。
沈觉赶紧行礼,“下官想到能见到小女,开心不已。”
孙梁右手的笏板拍在左手手心,笑着说:“沈刺史,你现在应该叫她蕙嫔,小女二字可是大不敬。”
沈觉连连点头,“是是是,蕙嫔。”
“那就不耽误沈刺史了,见到蕙嫔,记得多提点几句,蕙嫔与宫中其他女眷也不相熟,我妹妹还挺喜欢她的,平时可以多往来,也好有个伴。”
沈觉心里纳闷,为什么他得叫自己女儿蕙嫔,孙大学士却称德妃为妹妹。但奇怪归奇怪,他觉得孙梁说得十分有道理。
沈琦君昨日就接到沈觉要进宫的消息,外臣不可留于后宫,但她母亲早就去世了,皇上特意开恩允许沈觉与她说一时辰话。吃饭是不可能了,沈琦君交待小厨房准备了宫里才有的糕点,精致金贵又不占肚子,一小碟一小碟在小圆桌上铺开。
这一番事情不知是福还是祸,她也只能提着耳朵睁大眼睛应对。
沈觉见到女儿时,都有些不敢相认。虽然她没有穿戴得多么隆重,但那周身气度与往日大不相同,面上带着一种从容之感,就像她从来就属于宫里。他反而有些局促起来,方要行礼,被沈琦君阻止了。
“父亲,何必行礼,这里又没有旁人。秋云,把热茶倒好,您的手都是凉的。”
“无碍。”沈觉在软榻上坐下,手上捧着热茶,喝了一口。看着女儿身上的绫罗绸缎,屋内叫不出明的名贵摆设,才真实感觉到女儿的确受宠。
“看你在宫中过得舒心,我也就安心了。你就学了十来天的规矩,从前也没人教过你,我一直担心你不懂礼数……”沈觉说到这,想到孙梁的提醒,自觉不甚尊敬,小心翼翼地观察女儿的表情。沈琦君自然地给他递了个糕点,没有不悦的神情,他接着道,“不过你从小聪慧,我也是知道的,你离家那时我就隐隐觉得,你会一帆风顺逢凶化吉。你看,才多少日,就得了嫔位。”
当真?沈琦君在心里轻哼。当时送她上马车时,沈觉只是远远地在门内站着,脸上愁得就像第二日就要抄家了似的。但他又实在迷信,就算千万个觉得离奇,也还是坚持让她替了沈琦燕入宫。
沈觉为了把那“燕”换成“君”,可是给负责秀女人选的官员塞了不少钱呢。
“承蒙爹爹给我这个机会。”
沈琦君说了爹爹,沈觉心里也放松了些,伸手拿了块糕点。这两日舟车劳顿,心里又紧张,几乎都没有吃什么东西,肚腹都饿得没有直觉了,他囫囵地吞下两块,又喝了一杯热茶,才觉得身体内脏重新活了起来。
“宫中贵人可都好相处?”
“太后是个极开明的人,皇上也宽容仁慈,爹爹不必担心。”
“甚好,甚好。”沈觉想了想又说,“那其他主子呢?”
“自然不会人人都友善,女儿应付得过来。”
沈琦君的不以为然的表情让沈觉很不放心,“琦君,有些人咱们是得罪不起的。圣宠不会长久落在你身上,你要为自己谋个出路。”
他眼睛落在沈琦君肚子上,又缓和了些,“还好你肚子争气,不过不要像你娘,一连两个都是姑娘。算了,不说这些晦气的,这次多亏了孙大学士,你爹爹我才能升迁,你要多……”
“爹爹何时和孙家扯上了关系?”
“什么叫扯上关系?孙大学士可是咱们家的贵人,你也要多与德妃娘娘走动。你以为凭着你肚子里的孩子,就能高枕无忧了不成?”
“爹爹,孙家为何帮您?自是有利可图才帮您。您莫要被人戏耍了去。”
“我哪有如此蠢笨,你才活了多少年,能知道什么?反正你听我的,与德妃娘娘好好相处。”
你若非蠢笨之人,我哪能顺利进宫?
“你莫不是争风吃醋?你清醒些,皇上现在疼爱你,以后却未必,但是德妃永远是德妃,孙家也永远是孙家,不会错的。”
知道与他没法讲明白,沈琦君作罢,“行,我会与她好好相处,那爹爹也答应我,莫与孙家交往过甚,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