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里斯蒂亚诺总不愿意低头。他更习惯让人俯首。
他是生来的征服者,他征服命运——无论是自己还是他人的。但在某些时刻,连命运也束手无策。
譬如此刻。
“我接受你的道歉。”纪黛黛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克里斯蒂亚诺脸色的喜色还没来得及收敛,她继续说:“Cris,中国有句话,叫‘人生不相见,动如参与商。’意思就是别离太久,遥远的就像西方的参星和东方的商星。”
她的声音很轻,仿佛潺潺溪流,透过光阴的尽头,带着尘埃落定后的平静。
“我们已经分别太久,你走的太远。”她忍着心头苦涩,微笑起来:“别这样苦着脸,你现在是这个世界最受人瞩目的球星,要保持男神的形象啊。”
克里斯蒂亚诺于是也勉强露出一个微笑,因为太过难看,这个微笑看起来就像是哭了。自从他离开英超和曼联来到西甲,他的作风就一如他在伯纳乌享受的欢呼万岁,他是球场上的支配者,是登基的国王,是胜利的同胞,然而在她面前,那些世俗瞩目的荣耀不过指尖清风,他又变成了那个初到曼切斯特,操着奇怪口音的葡萄牙小子。
“安妮,你们中国的文化太深奥。”只受过简单教育的葡萄牙巨星转瞬就扬起他细长的眉毛。
“走的太远,那我就回头!”
纪黛黛没有如愿离开西班牙,她甚至都没能离开马德里。
陈渔不知道是为了她的爱情做出了牺牲还是工作真的有变动,接下来的几天忙的脚不沾地,纪黛黛严正声明她和克里斯蒂亚诺已经说清楚了,她只敷衍的点点头,一副姐不关心的态度。纪黛黛在酒店呆的厌烦极了,拿出手机正准备看回国的特价机票,这时艾德里安的电话打了进来。
“Angel,你在马德里?”
纪黛黛把电话切后台开免提,继续看机票,头也不抬的说:“艾德里安,请叫我安妮,或者纪黛黛。”
艾德里安不理睬,激动的说:“Angel你等我,我要去西班牙谈电影发行的事,谈完我们一起去法国参加电影节。”
“艾德里安,我只是个演员,发行电影的事也要参加?还有,什么样的电影节能邀请我们两个新人的?”她叹了口气,其实是想说什么野鸡电影节你不要抱太大的希望啊。
“诶,我没和你说吗?我报了戛纳电影节。还有,明明就是天才演员,加上天才导演我本人!”艾德里安嘟囔着:“反正我一定要让我们的《迷雾玫瑰》上映!”
“天才演员”纪黛黛的手指在廉价机票上挣扎几番,含泪从界面退了出去。
她留下来,主要是因为《迷雾玫瑰》。
五年前她注销完父母的户籍,不想面对冷冰冰的房子,便胡乱买了张飞欧洲的机票,在飞往意大利的飞机上遇见了艾德里安。
艾德里安本该去巴黎取景,却因为电影里的波丝一角被制片人弄的烦不胜烦,临时决定去意大利躲一躲,顺便理理思绪。
他坐在头等舱,从卫生间出来回去的时候,看到了一个亚洲女人。
那女人黑发披肩,穿着白色的及膝长裙,怀里捧着一本书,神色端庄似拉斐尔的壁画少女。
她的目光落在窗外的云上,那目光静静如倾斜的月光,脆弱而清冷。而她的眉目却隐有风情,艳丽如三月春风,眼眸流转间顾盼神飞。
波丝。
艾德里安心底不由自主的叫出了这个名字。
让路易十四神魂颠倒,左右波旁王朝,让大诗人兰伯伦献上不朽诗篇的神秘美人。
他几乎想立刻上前去,仅存的理智却又让他止步不前。
波丝是一位金发碧眼的美人……
正在他内心天人交战的时刻,女人注意到他的目光,朝他淡淡一笑。
这个笑那样浅,就好像一阵似有似无的轻风吹过,又那样美丽嫣然,带着对人事的疏离和厌弃,却更显动人。
就在这一刻,艾德里安做出了决定。
当他向她说明来意后,她出乎意料的爽快答应了他。
“除了答应他,我想不出自己还能做什么别的事。”
后来她在巴黎乡下的一个夜晚,对着漫天好像永不坠落的繁星和异国他乡的灯火,静静地坐了许久,然后写下了这行字。
仔细想想,那其实是她一生少有的不管不顾的时刻。
她和一个刚认识的人在一个陌生的地方,说着蹩脚的法语,做着从来没有做过的事——拍完一部电影。
当艾德里安不分昼夜的剪出了《迷雾玫瑰》的初版时,他只邀请了纪黛黛去看。
艾德里安住的地方是租的小阁楼,那时她已经熟悉了巴黎,一路顺利的找到了地方。纪黛黛踩着晨曦的露珠踏上阁楼,见到了不修边幅的艾德里安。
当一个半小时的电影看完以后,艾德里安起身去外面抽了根烟,回来洗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