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又将白日里的事娓娓道来,其间省去了不少细枝末节,完了还不忘刺洛屿一句:“妾身以为,这才是阐述时该有的内容,需得详略得当。”
洛屿的注意却未放在此处,他皱着眉问:“你只带着李尔就去砸场子了?”
景柠想了想,纠正道:“妾身这是主持公道去了。”
洛屿没再刨根问底景柠为何知道那竹杯猜骰子的把戏有诈,只是问:“倘若他放在台面上的东西没动过手脚,你又该如何。”
“妾身自然做了完全的准备,”景柠得意一笑,“若是竹杯没有问题,那必然就是骰子出了问题。只要寻人端盆清水来,自然能看出端倪。至于骰子,妾身既然说其中有诈,那必然能找出有问题的骰子,没有也得有。”
想起李尔身上挂的那些玩意儿,确实有几个骰子状的。洛屿强忍住扶额的冲动,叹到:“王妃在此道上技艺之精,早已登峰造极,为何还要拜师于他?”
“学无止境。”四个字让景柠说得掷地有声,可惜表情暴露了她只是有仇必报而已。
洛屿:“……行了,本王也不耽误王妃继续学了,夜间点灯时小心些,莫点燃了书卷走了水,闹得府里又不安生。”
景柠十分想回一句,妾身腿脚麻利眼神好使,断不会踩乱扔的书卷上,但念及洛屿那日摔到终归是为了自己,遂作罢,只是道了声谢。
*
景柠前脚离去,后脚一个黑影便从窗中闪进了书房。
听到动静,洛屿头也不抬:“你这不走门偏要翻窗的习惯再不改改,往后松动的窗棂都由你来修。”
又是几息,却未听到人出言反驳,洛屿有些惊诧地抬头,往日里最爱和他耍嘴皮子的好友李谨绪正百无聊赖地趴在棋盘上,看着手中的一沓信纸,愁容满面。
他实在不理解,自己这位好友到底在发什么疯。贵为龙子皇孙,即便只是皇祖爷爷认下的义子,可到底还有先皇封下的亲王之位,怎么也不会沦落到已近而立之年仍旧孤身一人的地步吧?可他就是守身如玉到了现在。
昔年京城里风言风语传他身有隐疾,甚至惊动了太后与先皇,可他仍是一副不置可否的姿态。后来他学成归来成了洛屿的门客,传闻更甚从前,说平阳王或许不是不举而是偏好男色。作为满城流言的另一方之一,李谨绪实在没他那么悠然自得,开什么玩笑他进京是来攒老婆本的,这流言再传下去被误会了可如何是好?
于是李谨绪倒是干起了媒婆的勾当,誓要在自己名誉被彻底败坏前将自己这位老友婚配出去。洛屿不胜其烦最后直接请了道旨意跑到洛安这个边陲小城里躲了起来。他作为王府门客只得跟着王爷这尊大佛走,至于那些流言是否会编些更花哨的出来,他也只能眼不见心不烦了。
而就在抵达洛安的第四年,洛屿突然老树开花开了窍,不知怎地看上了当地有名的云员外家的掌上明珠。几次三番找人上门提亲,精诚所至金石为开,被推拒了大半年后,云家终于松口开始商量婚事。再后来因种种意外,从婚期定下到完婚不过一月变成了。
“王妃可是你几次求亲求回来的,城中哪个人不知道您老的情深义重?云家在此地怎么也是个有头有脸的大户,你把人家女儿娶进门了才几天就得了病,如今大病初愈便要赶她回娘家去住,总得给个正儿八经地理由吧?”李谨绪对好友这想一出是一出的行为非常不满。
洛屿沉默地转向他,四目相对,李谨绪叹了口气,别说,这人不声不响面无表情地盯着人看时还真颇有几分不怒自威的味道,要不是足够熟悉真要叫他唬了去。可他浑不在意,他明白洛屿八成只是没想好该说什么而已。
果不其然,洛屿很快将目光挪开,投向院中的月光下似蒙上了一层霜花的花花草草上,声音有几丝犹豫:“王妃自病中转醒来,有些太像她了。”
“哦?”李谨绪飞快地从半死不活的趴坐状态恢复成了正襟危坐。
他很早前便知道好友心中有过一段两小无猜却无疾而终的恋情与一个不知所踪的青梅。只是洛屿很少向其他人谈论那段故事。即便对他,也只是在他坚持不懈地旁敲侧击下偶尔提过几句,再问的多了便被那人冷淡却毋庸置疑地截住话头——要么是账册有数对不上要么是花园树枝裁剪不得当,总有理由将他支去做点“正事”。
于是乎,李谨绪在京城中的那段日子里才会不断给好友说媒。急于洗清谣言只是一方面,更多的是想从好友面对各家适龄姑娘的名单时的态度中看出一二,可很明显,他大败而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