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京城的瓦舍勾栏汇聚了全城技艺最高超的艺伎,有玩杂耍的、演杂剧的,还有表演傀儡的、跳舞旋的。
其中最擅长说书的有四人,他们有的擅长说一些传奇、灵怪、哀艳动人的话本故事,有的擅长讲述三国往事,有的喜欢评述五代兴衰,还有的会传播京城新近发生的趣闻。
这一日,四人像往常一样开张迎客,街边站满了围观的客人,热情高涨地为几位捧场。
故事像往日一样精彩,评说表演的功力让人叹为观止,但听着听着,众人渐渐觉出了门道,似乎这几位德高望重的说书先生,讲的故事或多或少都与大夫、行医有关。
有传颂一位女大夫孤身夜奔,揭发军队叛徒、救死扶伤的英雄事迹,而这位故事中的原型正是妙医堂新来的程大夫。
有追忆十几年前京城一场瘟疫,人人自危,一位翰林金紫医官奉官家之命,带领众多医者昼夜不眠,研制出驱疫之法,挽救百姓于危难,妙医堂为京城医馆之表率,首开避难所,施药施粥,救了无数性命,官家亲口封赏。据说这位传奇医官退隐多年,如今重回妙医堂主持大局。
还有的直击痛点,讲述了历史上有名的大夫——华佗之死。说这华佗深知民间疾苦,不慕权贵,四处奔走为民治病。当时奸臣曹操深受头风病困扰,时常头痛不已,便请华佗为他诊治,华佗提出要开颅治病,曹操多疑,疑心华佗要暗害他,一怒之下将华佗投入狱中,严刑拷打。一代“活死人,肉白骨”的名医在狱中被折磨致死,麻沸散的药方也因此失传。(1)
众看客听闻不由大为惋惜,说书先生一语道破,病患不听大夫之言,多疑滋生嫌隙,刚愎自用以至名医枉死,可悲可叹。
众人醒悟过来,这哪儿说的是华佗啊,分明是借古讽今。想那洛神医亦是如此,呜呼哀哉。
最后一名说书先生不去聊那些往事,只说当下。
“昨日妙医堂开门义诊,住在周围的街坊可有福了,不花钱就能看病,小老儿活这大半辈子还是头一遭听说,要说这妙医堂的大夫,那都是大有来头……”
瓦舍勾栏作为京城消息集散地,这些故事很快被各大酒楼、茶坊效仿演说,没过两日,妙医堂门前就不只是排队等候义诊和奔着曾大夫前来的病患了。京城老老少少,各种轻症重症的患者纷纷前往。
卢灵均看着昔日人声鼎沸、门庭若市的情景重现,恍如隔世。
而此时,杜袅袅正跟黄大夫合计招人之事,若说之前只是玩笑,今时今日却是正经纳入日程。
黄大夫按洛神医早先立下的规矩一条条提出要求,杜袅袅认真记在纸上,低头写的专注,“我先按这些条件筛选人选,资质择优推举到医馆供各位相看。”
黄大夫:“有劳杜娘子。”
杜袅袅将纸条收好,一转眼,见卢灵均正凝着她,清隽的脸庞还带着可疑的红晕。
杜袅袅:?
卢灵均脸色发烫,迎上杜袅袅的视线,恭谨地整了整衣冠,上前端端正正行礼道:“杜娘子请受鄙人一拜。”
“多谢杜娘子,让妙医堂重焕新生。师父如泉下有知,亦会感念杜娘子之大恩。鄙人为此前的傲慢无礼,向杜娘子诚心致歉。”
杜袅袅落落大方,“卢大夫不必如此,小女子做这些也是出于私利,今后程姐姐在医馆,还承蒙各位照拂。”
卢灵均抬首,“应当的,程师妹与我师出同门,妙医堂必有她一席之地。”
黄大夫道:“杜娘子请放心,妙医堂对女大夫向来一视同仁,此为惯例,程大夫医术精湛,又有名师指点,日后必成大家。”
几人的谈话落入程招娣眼中。
忙碌一天回到宅院,她左思右想,还是敲响了杜袅袅的房门。
“程姐姐,这么晚了,怎么还没睡。”杜袅袅起身开门,见到来人面露惊异。
程招娣长发披散,提着裙角步入房中。“袅袅,有些话我想同你说。”
“程姐姐请讲。”
两人在八仙桌旁坐定。
程招娣面色动容,温言开口,“袅袅,在云州你救了我,又不远千里带我来京城,我本不该再劳烦你,可是……那日我请求卢大夫,他无论如何也不肯答应收下我。我一时情急,才那样求你。”
“无事的,程姐姐。”
“不,这些话,我闷在心里许久。你听我说。我知道,妹妹你乐于助人,这些对你而言,或许不是什么大事,但对我来说,却是再造之恩。”程招娣眉头轻蹙,音色凄婉,“这些日子,你为重振妙医堂苦思冥想,四处奔走,出钱出力,我都看在眼里。这些事,说到底都是为了我。”
她见惯了生老病死,本不轻易流泪,此时眼眶中却闪着莹光,“我自小长在杏林世家,祖父和父亲有一身医术,却不肯传于我,只因我是女子,他们一心盼着我母亲能生下弟弟,而我只从家中医书学得些皮毛。可怜我母亲好不容易有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