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明离开后,绮容动了动嘴唇,还想继续刚才的话题:有些老年人会说以后一定要喝酒啊可是酒就是很难喝啊……她的注意力很快就被自己眼前的窗户夺去了。她面对的是铁皮房间尽头的一扇长方形窗户。那窗户很像列车的窗户,窗户前正好还有些许人影在晃动,配合着窗户透进来的橙红色光线那些人影像是夕阳下移动的大山诶。
那是谁的帽子?像一座被踩扁了的大山。
绮容想起自己看过的一个视频里一位画家坐在车厢里面画水彩画,她画的都是窗外的漏光与人影的轮廓,画了厚厚的一本、好几本。
她继续胡思乱想:我也好想去地铁上画画呢……但是画画不会被人盯着看吧?或许还有的人不喜欢被我盯着或者被我画下来吧?他们会不会逼我撕掉我的画呢……好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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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羽明离开了房间两分钟,带回来一杯冰柠檬水。他本打算去远一点的水吧买瓶解酒效果更好的冰牛奶,可这样来回时间太久,他放心不下一个人待在活动房里面的绮容。
不知怎的,陆羽明有些懊恼,绮容的状况超出了他所有的心理预期,他要再好好做准备才能回到那间房间里——绮容今天晚上漂亮过头了,还因为有些醉意对他都不似往日那般疏离冷淡,让他不知道如何在面对她的时候保持自然冷静。
那样的眼睛……我顶不住。
陆羽明很想说服自己她看自己的眼神有了变化是因为今天的妆容的关系。可是他也骗不了自己:她的眼妆明明比往日更浓更锋利啊,还戴了隐形眼镜,怎么反而会更加温柔哀伤呢?从那个眼神里面他看到了从未见过的复杂情绪,委屈、苦恼、孤单、痛苦,甚至是一点哀求……他不敢细想,想多了要有反应。
我也醉了吗?我可没有喝酒。自从绮容说她讨厌酒味以后,都没有在她面前喝过酒了……
最重要的不是我因为一个眼神就缴械投降做了逃兵吗?就算对视得久了一点,自己也从来没有因为这样认输过。
可能我真的太久没恋爱了,这种场面就搞得我兵荒马乱,果然太久没有做大题,优秀学生也会生疏。
此时浑身上下只有额头是冷的,他回想起一分钟前自己慌张地装作靠谱学长的样子再逃跑的行为,那个表现确实是个怂包,就开始下意识地为自己的临阵脱逃找补:认识的女生因为喝错了酒有点儿酒精上头,自己出来给她找点可以解酒的饮料,多正常的事情啊。怎么看自己都没有做错事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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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做错事,但是是面对一点风浪、远远听见擂鼓声就跑的逃兵。承认吧,你对她的感觉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他走过DJ台,那儿正在放暧昧氛围的爱情歌曲,粉色的、爱心形状的光点有一部分照在了他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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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羽明回到那个安静的房间,绮容仍旧在沙发角落里抱着手臂,一只手揉着太阳穴,在沙发上眼睛直勾勾看着前面,长卷发有几捋垂到了沙发靠背的另一边。
呵,原来刚才那样水汪汪的眼神也不是为我,估计是酒精上头难受得流眼泪吧。
要是平时她才不会这样吧,肯定在沙发上坐得笔直,用冷冰冰的语调和月蕊以外的所有人交流。如果有男人不自量力想靠近她们俩,她投射出来的眼神比谁都凶。我怎么就会对这样性格的人有感觉?而且还是从来没有过的、最强烈的感觉。真就因为她的外形条件全都踩在了我的点上吗?然后偶尔像受伤的小鹿似的对我展现出脆弱的一面,我就上钩了?
好像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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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过一点神来,绮容凝视着窗户,完全不敢相信自己刚才做了什么。
你疯了,居然真的念出了名字……控制自己控制自己,快点回到你的正常状态啊,别再做蠢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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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羽明在离绮容很近的位置坐下,她没有提出什么异议,眼神落在他手上的冰柠檬水,她知道那是给自己的。
“给,小心有点冰。”
绮容小声说了句谢谢拿过柠檬水,小猫似的低头抿了两口,似乎被冰到了又放下,又开始凝视面前的窗户。
刚才那个水彩画似的场景已经不见了,是因为靠着窗的人走开了吗。啊不,是因为会场里投射来的灯光变成了蓝绿色,没有夕阳的感觉了。
再等等橙红色的灯光出现吧……等橙红色的灯光变成夕阳,包裹着我温暖着我,像神明一样包容着我原谅我的所有过错……
不知为何觉得尤其寒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