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思淼理解全轻舟希望他不要说出那个词,但他并非有此意,只是想与她商讨,看是否有办法缓解当前困境,想些对策,让她权衡:
“可是,轻舟,你听我说,我们必须要有心理准备迎接最坏的情况。我不清楚我会在什么时候变得像我爸那样,甚至可能比我爸的情况更糟。”
“自从他发病以来,我亲眼目睹他的病情不断恶化。一开始或许还能恢复意识,短暂记起过去,就像我今早一样。然而,随着时间推移,人变得越发疯癫。我妈表面上可能看起来乐观,仿佛能承受得住我爸的折磨,实际上,她也会偷偷独自流泪,感到无所适从。”
“所以,这个病,害死的不是一个人,是会蔓延到最亲近患者的人的。”
“我不希望你变成那样,你快毕业了,人生才刚刚开始,你要往前走,而不是跟着我倒退。”
“轻舟……轻舟……我,甚至不知道自己,还有多少年可以活……”
古思淼如同身处一片湿漉漉的雨纱,暴雨裹着飓风,随着言辞淅沥沥地打在他的脸庞,嘴巴和喉咙也感觉到刺痛,令他哽咽着说完最后一句话。
对于这种事,他实在难以以冷静的态度与全轻舟交谈。
他原本心知阿尔兹海默症可能会遗传,可他一直以来都怀抱着极大的乐观,自信地认为自己不会沦为那副模样。就算不幸患上,也应该是在暮年,而他早已为此做好了准备。他打算,一旦老年病变的前兆显现,就会恳求全轻舟去寻找新的陪伴。
可是,一想到必须与她告别,他的心情比任何人都沉重,愈发苦楚。
更令他措手不及的是,他患的是墨海症,比阿尔兹海默症还要严重……这一切发生得比他的想象更为残酷和迅速。没想到,他根本不可能再有机会与全轻舟共度美好时光,不幸就这样早早地降临。
悲痛的情绪在古思淼心头翻滚,他努力擦去满脸的泪水,告诫自己要保持冷静,不能让全轻舟为他担忧。他低着头,调整自己的情绪,重新抬起头时,他强装笑容,带着一丝乞求的语气询问全轻舟:
“所以,我才想,我们要不要……要不要先暂时……”
突然间,古思淼耳中传来三声长鸣,是船上发出的声音,刺耳异常,让他不禁停下了说话。他下意识地四处张望,寻找声音的来源,眼睛往上抬时,客厅的吊顶上悬挂着一艘小帆船,这让他产生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一股风不知从何处吹来,吊顶开始缓缓旋转。
古思淼目不转睛地注视着那艘小帆船,转瞬间失去了意识,晕倒在地后他似乎听到全轻舟在哭着叫他……
古思淼努力想要站起,却发现自己无法动弹,当他试图支撑身体时,手触碰到的却是一堆沙砾。
他意识到自己莫名地离开了记忆岛,回到了海滩。
海浪拍打在他脸上,激起浪花,潮湿的感觉让他感到一阵阵酸楚。他摸了摸湿润的脸庞,心头涌起无尽的疼痛,难以舒解。
古思淼猜想,自己或许还未完全修复这座岛上的记忆,就强行退出了。
如他之前所料,他果然失败了。
突然间,他意识到自己并没有回到船上,那艘船现在又在哪里?
他眺望着辽阔的海面,空无一物,一艘船的踪迹都找不到。
恐慌涌上心头,没有了船,那船上的人在哪里?
全轻舟的意识会发生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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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老说,舟舟的意识有剧烈的变化,可能……”
蔡沁说到这里,感觉自己的言辞还需更加严谨,于是她转变了话头:
“可能是个突破口,我们正在观察这个变化产生的原因,如果有好消息了,再跟你说。”
从见到廖予竹与陶心月的那天起,整整一周,蔡沁与他断绝了一切联系。她花时间独处,试图冷静,却对自己为何有那样的心思找不到确切的答案。她感到思绪越来越混乱,于是决定停止思考,去找孟知微,跟她同步全轻舟和古思淼的情况。
“我对你们放心,你们技术绝对一流,舟宝和古思淼都会苏醒过来的,所以你也别太担忧,我看你黑眼圈好深啊,最近一直在值班吗?”
“是吗?可能是加班太多了。”
蔡沁试图通过工作来麻痹自己,避免想起廖予竹的事情,然而罗愈却发现了她擅自加班的情况,一下子就把她赶了出来,命令她去休息。
“你要注意休息,要是你也倒下了,可就糟糕了啊。”
“我昨天有好好休息的,你放心,我不会倒下的。”
两个人说完后,一阵奇怪的沉默弥漫开来。
她们都心事重重,说话时总是心不在焉。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孟知微,暗自责备自己没能集中注意力,回过神来看向蔡沁,察觉到她也在走神。
“沁沁,你怎么了?有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