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他们上电梯就离开了。
电梯门缓缓合拢,谈焰按了一层,轿厢一轻,开始下行。
重青和谈焰并肩而立,有限的空间需要一些社交辞令来填充,他随口说:“你和组长相处得不错。”
谈焰点头:“如您所说,她是个值得信赖的人。”
“嗯,之前就听人说过,她为人很公正,”重青说,“而且是王院士的学生,虽然不在研究一线了,但至少专业水平有盖章。”
听到后头这句,谈焰忽地怔住了。
杨组长是王院士的学生?
她想起在上一次调查结束那天离开的车上,重青曾告诉过她,王院士在从前的某个阶段也曾研究过变散列树型算法,最终也突兀地停止了研究,转而投向了保守人工智能领域。
她想起重青的猜测——王院士也造出过,近似于九渊的机械生命。
作为他的学生的杨组长,或许认识那个机械生命吗?
那是个什么样的生命?它也会叫它的创造者“父亲”吗?也会以人类的幸福为幸福吗?杨组长和它相处得好吗?他们在一起开心吗?
杨组长……也曾经做过“修正者”吗?
重青在光可鉴人的镜面厢壁上望着谈焰的影子,发现她神色不对:“怎么了?”
谈焰方才回过神:“没什么。”
无论是否曾经有过,那都旁人永远无从得而知的故事了。
想到这里,谈焰又看向重青,目光有些复杂:“您之前告诫我,珍惜所拥有的,是早就料到九渊会是这样的结局吗?”
重青摇了摇头。
他靠在一侧厢壁上,向来挺直的脊背微微塌下去。谈焰方才注意到,他的脸色并不好,或许是丧子的折磨,又或许是接连几天不间断的讲述太过熬人,他此刻看上去很疲惫。
“‘彩云易散,霁月难逢,’”几秒后,他才低声说,“一切美好之物,都有期限,早晚而已。”
故相逢或长或短,只要不曾虚度。
就不枉他遍历这人间。
轿厢在一层停稳,电梯门开。
谈焰和重青一前一后走出来。远远地,只见接他们的车都停在大楼外,陈政委和重青的陪送人员相隔不远站着,想来已经接到调查结束的通知,两人姿态都很放松,随意地聊着天。
对程云帆的调查还没结束——由于九渊的项目归属于研究所,他要配合大量的取证工作。加上他之前去医院处理伤口,还耽误了一天。
“对了,”临出大楼前,谈焰对重青说,“您这段时间帮了我很多,我也没什么可回报您的,等下想请您吃个饭,算是表达谢意,好吗?”
她其实早就想请重青吃饭了,只不过之前调查没结束,两人同为调查对象,不好有太多接触。
这边事情告一段落,谈焰明天就要回兰市,重青应该也很快会回北京。现在是下午5点半,去吃个晚饭正合适,他们本就是两个没有交集的人,再见面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
然而重青却说:“不了,我6点40的飞机,行李已经在车上了,待会儿直接去机场。”
谈焰有点意外,没想到他这么着急就要走。
就连陈政委——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谈焰发现这人是个卷王,每天她准备去晨跑时居然都能看见他天不亮就在酒店露台上听外语新闻——连他都为调查的顺利结束而松了口气,同意放她和自己半天假,在嘉市稍微转转再回去。
“学校那边有点事,”重青没有多解释,“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以后有机会的吧。”
谈焰只好点点头。
两人走出大门,陪送人员上前,替重青开了车门。
重青弯腰坐进车里,转头对她说:“保重了,谈上尉。”
“您也是。”
车门关上。谈焰退后一步,目送车辆驶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