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叫什么名字?”
我看着那清澈漂亮的眼睛,发出的声音稚嫩。
“晓尘音。”
夏天温热的风,从我和他之间穿过,池塘潋滟,草木娑娑。
我抬头望,纤尘不染的天穹上,描着一丝云,似天神的笔坠落,无意间在淡蓝的画布上划下一道白痕。
多么宁静美好的午后......
然而下一瞬,眼前的场景天翻地覆。
——赤红的火光,苍茫的夜空,光怪陆离的世界......
——肺腑被揪紧般疼痛,我想喊却发不出声音,像被溺在水里,拼尽力气也得不到一丝空气......
——我奋力地在丛林奔跑,妈妈被吃了,我要死了......
我又要死了吗?
等等,为什么是......“又”?
那被撕咬掉肢体的痛感与恐惧如此真切,我猛地打了个寒颤。
睁眼。
又做噩梦了吗?
我大口喘着气,看清了眼前事物,那是在月光下泛白的岩顶,冷峻中透着千年的苍凉孤独。
我的头部隐隐发胀,意识却渐渐清醒。
不,这不是梦。
我艰难地抬起一只手,上面的五指又短又粗,还有许多似是未褪干净的黑色绒毛,而往上一点,则是更多毛的粗壮手臂。
我颓然放手,不想起身,向左看,只见约有七八只,同样是毛发稀疏的,勉强可以称为人的东西,或是相互依偎,或是四仰八叉地睡着。往右看,是洞口,洞口外,是一片披着霜色的树林。
我闭眼,一股绝望感油然而生。
当真不想再做人了!
可是我的记忆无比清晰地告诉我,我与尘音在宇宙中失散了,脑海中最后的画面,是我的飞船向他所在的星球方位,急速坠去——一颗表面深紫色的星球。
现在我能“复活”,想必是体内的“复刻”模块,识别到了自身载体的毁灭,启动了寻找新载体,并进行思维和记忆复刻的程序。
我不清楚自己的大脑现在储存了几生几世作为猿人的记忆,因为记忆中的我似乎没有什么判断能力,也不知道自己的性别和年龄。
零碎的记忆中,很多次,在我年纪还很小的时候,就在各种意外和厮杀中死去了,想必这就是“复刻”没能被完整移植,于是延续下来的前几辈子的记忆也模糊零碎的原因。
我并不理解“超电磁波”是怎么进行思维和记忆的复刻的,但据我推测,不仅是我的思维和记忆,连同“复刻”本身,都不是一开始就能完整移植到新载体中的,而是需要时间来匹配新载体,或是在新载体上成长的。
否则不能解释,为什么前几世我的记忆那么零碎,以及为什么,直到现在这一世的这个年龄,我才恢复了完整的记忆。
如今,凭借粗略估计,自己这具雌性猿人载体,大概在十岁左右,也就是说,在这具载体上完成大脑复刻,花费了十年左右。
我终究还是接受了现实,起身,拍拍身上沾着的干草叶,向洞外走去。
我想清醒清醒。
走出洞外,天上是一对皎月,一只稍大,一只稍小,两轮月光的亮度加起来似乎比地球上的一轮月要更亮一些,因而现在的夜色看起来并没有那么暗。
它们是质量相似的两个星体,构成了双星系统吗?还是卫星的卫星呢?
我暗自摇头,这种情况在宇宙中太罕见了,好了,还是不要再想这个了,现在不是仰望星空的时候,能诞生出人类的星球,其环境一定是足够稳定的,只需要知道这一点就够了。
夜色宁静,丛林里传来吱咕吱咕的不知名虫叫声,偶尔还会传来几声奇怪的动物叫声,远处还有星星点点的荧光,也不知是什么生物。
虽然我知道,现在的自己近乎永生,但除了身体本能对死亡的恐惧之外,过往惨死的感觉,被深深刻在我的记忆里,这也让我对死亡充满了创伤性的恐惧。
我不想再体验一遍了,至少,不希望死得太痛苦。
于是我沿着山壁,向开阔的地方走去。
我记得,飞船下坠时,我看到的星体表面是紫色的,不是蓝色,也没有土色和绿色,可知当时这颗星球上,还没有绿色植物,只有大量的紫色微生物。
所以可以推测,飞船坠毁时,该星球原本荒芜,是后来才演化成这样的。
那么时间过去了多久?尘音又在哪呢?还在这颗星球上吗?祂也会像我这样轮回吗?
按照地球演化史,从有微生物演化到人类可能诞生的环境,至少需要上百万年,而人类从古猿演化成能使用工具的类人猿,也是需要近百万年的时间的。
可知,如今距离飞船坠毁至少也已经过去了几百万年,恐怕连个飞船碎片也没留给我。
没有超电磁波探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