槐泽吓得面如土色,直往她身后躲,“阿玉!他们又过来了——”
“估计是太久没吃人,饿坏了吧。”坠玉盈盈一笑,满不在乎地抱起双臂。反正吃的又不是她。
水鬼们在河滩上匍匐前进,如浓黑潮水般向两人涌来,其中一只痴傻的撞上坠玉光裸的脚踝,好奇地摸了把她笔直的小腿,被她不耐烦地踢开。
水鬼重整旗鼓,又呲着尖牙,嘶嘶嗬嗬地张开血口。
“真是麻烦。”
坠玉嫌恶地后退一步,双手合十,祭出一张黄符,裹挟灵力拍在他的脑门上。
符纸倏然烧起,水鬼被灼伤一般凄厉惨叫,翻滚几圈便没了声息,化作一团黑气倏忽消散。
鬼群躁动起来,抱着鱼死网破的念头,尖叫着扑向她。
坠玉并不怕他们,但槐泽是个不懂术法的凡人,她少不得要看着点他。
一时不顾,冒着黑气的利爪就要罩上他的脑门,坠玉侧身避开一只扑来的水鬼,顺势将他扑倒在地,两人翻滚几圈,好不狼狈。
槐泽看着护在身前的坠玉,心中有一股难言的感动油然而生。
阿玉虽然说话不好听,到底也还是个嘴硬心软的。
坠玉察觉身后异动,回头便瞧见流着涎水的森森血口,阵阵难言的恶臭迎面扑来。
“咦——真恶心。”
她狠狠皱眉,一把揪住他的衣襟,手劲奇大,将他整个人翻了个面,把自己挡个严实。
找到那么一张美人面可不容易,说什么也不能伤到她的脸。
槐泽:“……”他到底在期待着什么?
“咻——”
就在那湿答答的长舌舔上他的脸时,几道白影飞掠而来,似有灵性般在黑暗中疾速穿行,清冷的雪光洞穿鬼体,那水鬼惨叫一声,化作一团黑气砰然消散。
雪刃在他脸上半寸处急停,回身折返,途径之处水鬼哀嚎吼叫,好不凄惨。
剩下的惊慌逃窜,划动细长的四肢,争先恐后地滑入水中。
那白刃只停留了一瞬,而后纷纷没入浓重的夜色中,让人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一切重归寂静,槐泽动了动发软的手脚,颤颤巍巍地爬起来,余悸犹存。
“方才那是什么?是你新的法宝?”
他扭头看向坠玉,却发现她仍保持仰卧的姿势,看向白刃消失的方向,圆溜溜的一双眼倏然发亮。活像挨饿三日的黄鼠狼,终于瞧见了一只美味可口的肥鸡。
这表情……
槐泽心里陡然一惊,看来有人要遭殃了。
鬼哭滩下是黑水河,河水绕青孤峰蜿蜒而下,向南二里,汇入浩浩荡荡的思南水,二水交界处地势平坦,潮气湿重,多为浅滩。
夜色茫茫中,一艘大船搁浅河滩。
附近的渔民提着昏暗老旧的灯盏,走过潮湿腐朽的踏板,与下船的几个外乡人商议修船事宜。
船上,东侧的一间房中,坠玉摘了镇魂铃,飘渺的灵体跃过敞开的木窗,悄无声息地落地。她好奇地打量着四周。
雕花木床,银炉生香,这是一位姑娘的卧房。
有位姑娘身着湖水蓝云纹绸衣裙,背对着她坐在铜镜前,颈后一片莹莹雪白。
两个侍女替她取下钗环,如云的乌发倾泻而下,更显纤腰皓腕,我见犹怜。
侍女拿起木梳,慢慢梳理那柔软的青丝。偶一抬头,看见镜中人黛眉微颦,面露愁容,便细声宽慰道:“小姐莫要忧心了,世子爷只是到附近探探情况,很快便回来了。”
另一个侍女性子活泼,探头过来笑道:“再说了,世子爷跟随高人学过几年术法,就算是有什么脏东西,也定然近不了他的身。”
坠玉躲在屏风后,听得云里雾里。莫不是找错地方了?
“阿芙,可睡下了?”
外头有人敲门,声音淡淡,尾音略沉,却意外地显得柔和。
“未曾睡下。”那姑娘蹭的一下站起来,脸上的忧郁之色一扫而空,双颊微红,看着走进来的人微微福身:“表哥。”
来人背上负剑,鬓角被浓重的雾气染湿,显然是刚从外面回来。
他在屋里环视一圈,若有所思:“方才可有人来过?”
蓝衣姑娘惑道:“我一直在屋中,未曾见人来过。”
他轻轻蹙眉,仍不动声色地环顾四周,微冷的目光在屏风处蓦然停滞。
“别来无恙啊,师兄——”
坠玉趴在屏风上,石榴红的袖子滑落半截,牙齿细细,耳朵尖尖,涣散混浊的双目紧攫住他。
她笑盈盈地朝他招手,朱唇微启,脸上是意味不明的神情。
“我可算是找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