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很有趣的小乞丐。”
男人也是一身锦袍,锦袍没让他有一丝贵气,倒衬得他更像一把未出鞘的剑,带着一丝凌厉。
男人:“小姐,这里杂乱,不是你该待的地方。”
男人原本是关心的话,但被称作小姐的人却脸色一变,她勃然大怒:“哥哥他们能来得,我就来不得,我偏偏要在这里搞出一番事。”
阿沅隐隐能猜出女孩的哥哥是谁,前些日子来个几个公子,他们来这里说了一篇又一篇的长篇大论,老乞丐说这几个公子哥要改变这里,但过了几天,这里也没有变,反而乞丐更多了。
女孩明显身份尊贵,在她说完之后,男人不再说话。
女孩见男人不说话,她扔给阿沅一个瓷瓶,阿沅不识货,但知道这东西一定很贵,女孩说:“这可以给你抹抹脸。”
阿沅没动,女孩说:“快打开吧,用完还给我。”
阿沅一条贱命,从来没用过药,等到这话,她赶紧打开,一股浅淡的香气冒出,比她闻过所有的东西都好闻,里面是一种绿色的膏体,阿沅抹了抹脸,她觉得自己的脸冰冰凉凉的,立刻不疼了。
她知道这东西要还给女孩,她用的很少,浅浅抹了一层,她很小心,生怕弄脏了瓷瓶。
等她用完之后,还从怀里拿出一条帕子擦擦,这帕子是阿沅最干净的东西,她庆幸昨天刚洗过。
阿沅小心翼翼还给了女孩,女孩也用一个帕子接过,女孩的帕子十分精致,上面还有浮起的花卉,和真的一样。
她看向小乞丐,笑吟吟说:“你大难不死,也许我们以后还能见面。”
女孩离开了。
男人好奇:“小姐,你为何不将瓷瓶给小乞丐。”
这东西于女孩的身份而言并不珍贵,女孩淡淡道:“怀璧其罪,小乞丐留着这东西,在我们走后就真死了。”
男人一惊,他没想到女孩这么年幼的年纪能如此洞察人心。
女孩将包裹瓷瓶的锦帕拿出,她沿着护城河走,轻轻一松手,帕子连带着瓷瓶一起落入无边的河道之中,连落入河水的声音也没有。
女孩面无表情,进了城池。
阿沅一瘸一拐的回去,老乞丐赶紧关心阿沅,阿沅却怔怔的,“怀璧其罪是什么意思。”
原来刚才阿沅并没有走,她偷偷跟在女孩身后,她珍重还给女孩的,却被女孩嫌弃的扔了,阿沅脸上火辣辣的,那么多人打她阿沅都没那么难受,但女孩丢了瓷瓶却让阿沅痛不欲生。
老乞丐惊讶:“你不是一向靠武力么,怎么想还有这样的疑惑,不如你读读书,就知道了。”
阿沅猛然想起那个女孩,女孩优雅至极,一定会读书,阿沅咬着牙,她对老乞丐说:“我将我的饭给你,你教我读书。”
老乞丐识文断字,阿沅没见过比老乞丐还有文采的人,但阿沅也不知道老乞丐为什么做乞丐。
老乞丐摸摸阿沅的头:“你真是长大了。”
阿沅以每天一半的粮食为代价开始读书,他们没有书,但有树枝,老乞丐胸中也有万卷书,她背下了论语、学会了中庸、更能倒背如流礼记春秋……
老乞丐惊讶,说当时他学得时候都没这么快,其实阿沅也不想学这么快,但她做梦都能想起那精致的瓷瓶无声落入护城河,女孩嫌弃的目光仿佛刻在她的骨子里,每每此时,她会被噩梦惊醒,她再也睡不着,继而起来背书。
短短一年,她学会了老乞丐全部的知识,而这一年她也轻松了许多,在女孩离开之后,护城河有了施粥铺,阿沅不会再遇到围追她的人了,而且除了读书,她每天都在锻炼力气,她如今能暴打三四个大人,加上那天她四周死了四五个男人,周围的乞丐也不敢惹她了。
而第二年,老乞丐的身体明显不好了,阿沅已经学会了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她仔细照料老乞丐,甚至她还能替人读信赚些银钱买药给老乞丐吃,老乞丐的身体还是一日不如一日。
阿沅并不希望老乞丐离开她,她没有父母,已经将老乞丐当做父母了。
老乞丐却说:“人各有命,我能在离开前遇到你已经是我三生有幸了。”
阿沅吧嗒吧嗒掉眼泪。
老乞丐终究是死在了春天,阿沅将自己攒的钱买了一席草席,她背着老乞丐去了山里,挖了一夜,给老乞丐埋了,埋了之后,她磕了三个头,边哭边离开。
但她没能回护城河,她遇到了劫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