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狸回到车上,车门关上,“砰”地发出一声闷响。
她靠在窗边,藏在阴影里,一动不动地发呆,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她想要哭,想要宣泄,但她哭不出来。
伤心,难过,怨怼……这些情绪在她的大脑产生,又被投入冰湖,无声无息沉到了底。
她毫无办法,她无法打捞起自己的情绪,只能任由这些负面情绪不断堆积,堆积成巨大的黑狗,然后在某一个莫名其妙的瞬间突然爆发,将她一口吞噬。
她像昨天喝醉了一样恍惚麻木,听不清司机跟自己说了句什么,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去的,也没留意楼道来往的陌生人。
江狸把手搭在密码锁上,还没按下,门就啪嗒一声开了。
门被人拉开,江狸正疑惑,一抬头,就看到费洛站在门口,扶着门框对她笑。
“怎么走这么慢,饭吃过了吗?”费洛温声问她,他早在楼上看见江狸了,但又感觉等了好久她都没有上来。
江狸愣了一下,有些难以置信。
她伸手慢慢靠近费洛,费洛没有躲开,等她触碰到他的脸庞时,指尖转递来的温热让她一颤。
不是幻觉。
费洛真的回来了。
“这下信了?”费洛逗她,“行了,别门口站着了,进来我给你看个好东西。”
他转身往屋内走,江狸没有跟上,而是定在原地,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江狸?”费洛意识到不对,立刻停下脚步,叫她的名字。
“嗯。”江狸睫毛颤了颤,轻轻地应了一声。
费洛心底闪过一丝慌乱,立刻走向她,刚折回两步,江狸就冲进屋子,紧紧抱住了他。
“怎么了,我吓到你了吗?”费洛抱着怀里的小猫轻声问。
江狸摇摇头,用了极大的自制力,才迫使自己松开费洛。
“没有,我就是太惊喜了,一下没反应过来。”江狸对他笑了笑,“不是说有好东西给我看吗,是什么?”
费洛的目光在她身上滞留了三秒才挪开,朝客厅抬了抬下巴,“你看那儿。”
江狸顺着他的方向看去,一架偌大的钢琴正摆在落地窗前,晕着黑曜石一样的光泽。
她睫毛一颤,落下两滴泪。
费洛看到她哭彻底慌了,扶住她的手臂问:“到底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江狸低头擦掉眼泪,平静地说:“没事,我就是刚跟我男朋友分手。”
什么男朋友啊,分个手就这副半死不活的样子。
“你初恋?”
“嗯。”
费洛慢慢松开搭在她身上的手,垂落下来。
“很难过吗。”
“不知道,有点吧。”
“你看着皮都快脱了一层,就只是有点?”
江狸不知道他无缘无故刺她是什么意思,往人伤口上撒盐很有意思?
“那我想弹一下钢琴,可以吗?”她已经有段时间没练琴了,大概从家里搬出来起,之前她每天都会抽空练琴,现在真的有点手痒。
“你想弹就弹,不用过问我。”费洛趿着拖鞋往客厅走,躺在沙发上看手机,背对着她,只露出一个脑袋。
说不上哪里奇怪,但就是感觉他有点不高兴。
我不管,我就弹!
江狸走到钢琴前坐下,看清钢琴后倒抽了一口凉气,是施坦威。
特地给她买的?
应该不会,费洛自己也会弹钢琴,而且水平…也还过得去。
可能是看自己刚好借住在他家,顺便买的。
对,就是这样。
江狸将手指放在黑白琴键上,按下第一组音的时候她就勾起了嘴角,非常漂亮的音色。
她弹奏的是《Por una Cabeza》——一步之遥,由阿根廷作曲家Carlos Gardel创作的一首举世闻名的探戈舞曲,据说是他和女友分手后,拿上自己所有钱去赌马,情场赌场双失意的情况下写的,甜蜜炽热中又充满遗憾。
非常符合江狸现在的心境。
因为钢琴难以表现出弦乐独有的浪漫缠绵,江狸就做了点改编,别出心裁的变调,明快交错的强弱变化,两只手在琴键上配合着,宛若在跳双人探戈,两步三回头,精准又优雅。
听得费洛起一身鸡皮疙瘩。
江狸探出脑袋,眼睛亮亮的,像小猫一样。
她问费洛:“怎么样?”
费洛如实说:“很好听。”
江狸笑了起来,又弹了一曲,随着琴声轻轻哼唱。
这是一首很秋天的歌,即便没有歌词,但音乐响起的瞬间,就将费洛带回到了那个秋日的午后,他坐在堆满落叶的长椅上,江狸推开院门从他眼前经过。
回忆像一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