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关小少爷的宝马雕车不同,新停的马车精良而不张扬,典雅含蓄,轻车简行,一侍,一车夫。
白羽缠绕的风铃下,吊着一叶玉质菱牌,风一吹,金色的“廿”字来回翻转。
蹲在檐下纳凉的茶馆杂役略一恍神,你看我我看你,都是摇头,没认出是哪家的贵人。
疑问还在肚子里打转,汗巾一搭,人已经笑脸迎了上去,只是没等他们唱上白脸,马车上的人自己就下来了。
那是个身姿绰约的女子,金簪挽髻,步摇微曳,举手投足间,窈窕而端庄,颇有大家风范。
八月的秋不乏暑气,她已罩了一件碧色立领披风,面上也围了轻纱,只露出一双清澈灵动的杏仁眼,几分激动,几分不安,白玉一般的额头浮上细汗,不知是日头晒的,还是心里急的。
“贵人…”
杂役们腆着笑正要招呼,下一秒就被从车的侍女推了回去,那是个身宽体壮的胖丫头,生得一脸娇憨,眼下却盛气凌人地叉着腰。
“我家小姐千金贵体,岂是你们这帮杂碎能够接近的!”
“滚滚滚!”
杂役们讪讪一笑,不敢上前,也不好散去,只能尴尬地杵在原地。
“金璃。”
两个字,绵软又清脆,如春日的风,如山涧的飞流,被点了名的胖丫头立刻收起了锋芒,一脸娇憨地回到碧衣女子身边。
待理好衣鬓,接过绣花团扇,金璃这才扶着碧衣女子的手,一主一仆,往“来四方”的门扉而去。
甫一拨开门帘,一股浊气便扑面而来,汗味臭味,混在茶食糕点的香味之中,复杂直逼五内,令人作呕,尤其是从外面刚进来。
金璃立刻就捂了口鼻,眉头皱作一团,毫不掩饰心中的嫌弃。
“什么味啊这是!呕……”
碧衣女子也是不适,没忍住打了个喷嚏,两弯罥烟眉紧蹙,神色不悦,却还是维持住了端庄。
她扫了一眼茶馆的布局,视线直接看向了大堂台上,清秀白净的说书人韩三寸,只一眼,紧蹙的眉梢便舒展开来,不悦烟消云散。
而台上,韩三寸却如晴天霹雳,瞪直了眼,看了又看,还是不敢相信眼前这一幕!
他嘴巴微张,似乎要说什么,最终却什么也没说,仓惶地避开了视线,端着茶杯,抿了一小口,又一小口,眼睛一动不动盯着桌面,余光却紧紧锁在碧衣女子身上!
她去了二楼的包厢。
她身边的侍女给了杂役金叶子。
她和关小少爷说笑了几句。
她们一起看向了他……
韩三寸一瞬僵住,如芒刺背,慌张的眼在桌上找着什么,醒木,茶壶,书册,桌面的木缝……
魂不守舍的,连台下的人叫他也没有反应!
“韩三寸!”
身后的抄录猛地推了他一把,一双浑浊的老眼,一些疑惑,更多的是埋怨。
“你发病了!有钱还不快赚!!”
韩三寸一吓,勉强笑着抬头,看到了桌上不知何时多出来的几片金叶子,灿灿如金乌,如梦似幻。
可他心底却半分也高兴不起来,一颗心猛沉,似乎感知到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