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四熄了灯笼,在书房附近查看了一圈儿,确认没有任何异常后,来到书房门口,轻扣了三下,向里说道:“七爷,可以撤了。”
书房里,谢子午躺在地上,已然气绝。慕容烨将一张写满字的供状收进怀中,起身出门,飘然消失在夜色中。
翌日一早,丞相谢子午在府内暴毙的消息,就传遍了京城。
熙元帝慕容衍青白着一张脸,打着哈欠,迈出寝殿。寝殿外,停着两乘软轿,来接昨夜侍寝的徐婕妤和李美人。
大太监荣宝蹲下身,背起皇帝,送到御撵上。一声起驾,华盖高扬,一行人浩浩荡荡向御书房行去。
慕容衍歪靠在御撵上,闭着眼,半睡半醒。
“谢子午死了?”他懒洋洋地问。
“是,说昨夜得了急病,在府里暴毙。”荣宝在一旁答道,他说完这句,却欲言又止,似乎还有什么话要说不敢说。
慕容衍不耐道:“有屁就放。”
“是,万岁爷圣明,”荣宝一哈腰,“奴才听闻,昨日兵部侍郎黄玉曾去过丞相府,与谢相口角了一番,黄侍郎走后不久,谢相就……”
“黄玉?”慕容衍微微睁了下眼,随后又闭上了,慢悠悠道,“狗咬狗,咬死一个少一个。”
过了一会儿,他轻叹了口气:“死了个丞相,终归是大事,就让黄玉把这事儿扛了吧,他俩家这几年敛了不少钱财,让刑部去都抄了,抄多少钱,都拿回来补贴宫里的用度。”
荣宝忙道:“奴才明白。”
萧惜惜等娘和李婶出门后,就提着兔笼子来到邻院。昨日李婶回来后,给她煮了糖栗子,她用帕子包了一把,带给慕容烨和沉羽。
天气晴好,慕容烨穿一身白袍,独自坐在门廊下棋。廊柱的阴影投在他身上,半明半暗。
萧惜惜踮着脚,迈着小碎步走过来,将兔笼放到门边,支着下巴看慕容烨摆棋子。
棋桌上黑白交错,密密麻麻。慕容烨抬眼看萧惜惜,见她微皱着小眉头,似乎思索着棋盘上的布局。
“会下棋吗?”慕容烨问。
萧惜惜骄傲地一昂头:“会啊,我娘教过我。”
还挺牛气。慕容烨拂乱棋子:“跟我下一盘。”
萧惜惜眼睛一亮,兴致勃勃地捡棋子。好久没下棋,手都痒了呢。
开局三步,慕容烨眉梢微挑。他五岁学棋,十岁便胜过当朝太傅,十五岁之后,再没逢过对手。可今日观萧惜惜开局的手法,竟有些诧异。这般开局的手法,他还从未见过。
走到第七步,慕容烨落子的手迟疑了片刻。这小女子莫非师从过什么世外高人,棋路如此不落俗套?
又走了两步,萧惜惜眼波盈盈,歪头一笑:“我要赢了哦。”
慕容烨眉目一展,扔掉手中黑子,无奈道:“萧惜惜,你根本就不会下棋。”
“我会啊,你看,我的五颗白子就要连成一条线了。”萧惜惜点着棋子,认真地说,“五子棋就是这么下的,谁的五颗棋子先连成一条线,谁就赢了。”
“五子棋?”慕容烨闻所未闻。
趁他不注意,萧惜惜落下一颗白子,拍手道:“我赢了。”
见慕容烨面露疑色,她忙一本正经地说:“我娘说过,落子无悔,愿赌服输,叶公子,你输给我了。”
慕容烨无语了一会儿,开口道:“好吧,你赢了。”
昨夜杀的谢子午,很有可能是萧惜惜的爹。慕容烨虽不至于愧疚,可今日见着萧惜惜,总觉得似乎欠了她点儿什么。
索性算她赢了一把。
萧惜惜欢欣雀跃,笑得眉眼弯弯,现出两颊的梨涡,头上两个圆圆的双髻都跟着高兴起来似的。
这个叶公子总是一副凶巴巴的样子,原来下棋这么臭。她忽然觉得,这人也没那么可怕了。
慕容烨盯着萧惜惜的笑靥,恍了一下神。那么大的一双眼睛,怎么笑成两条缝儿的?
收了棋子,慕容烨回到屋里,萧惜惜给他换药。伤口仍然渗血,没有愈合的迹象。
“叶公子,你受伤多久了?怎么不见好?”萧惜惜小声问。她手上擦破一点儿皮,都要疼上两日,这么深的伤口在身上,日日流血,得多疼啊。
“三年了 。”慕容烨淡淡地说。
“啊?”正打着结的萧惜惜突然抬头,对上慕容烨的视线。黑白分明的澄澈双眸,情绪交杂,泛出盈盈水意,竟是满满的怜惜和心疼。
慕容烨从未被这样的眼神眷顾过。别人看他的眼神,有敬畏,有恐惧,有仇恨,即便他的母妃在世时,看他的眼神里,更多的也是依赖。
心里好像突然空了一下,又瞬间被填满。慕容烨抬起手,拂上萧惜惜的发髻。
“嗯?”萧惜惜本能地躲闪了一下。慕容烨手已落下,从她的发髻间捡下一片桃花花瓣。
他意味深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