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红靛青交错的针头垂下,如此近距离看,江酒已经不再觉得它可怕了。
两个圆溜溜的东西沿针滑下,一个像泡发的圆锥,一个圆滚滚的,偏小。直到近前,她才看清这是两个人头!
在地面滚一圈,圆中带尖的那个恰好面朝她,下颌已经脱离,嘴巴张大,露出一截舌头和不剩几颗牙齿的牙床。两只眼珠被掏空,眼眶里鲜血涌动,隐约能看见里面蠕动的血管。
“怎么还有人头?”
她磕磕绊绊吐出一句完整的话,半晌没得到回应。
疑心是高冉没听清,她重复道,“怎么……”
“那个,现在先攒着,过会儿有用。”高冉简单解释一下,没了下文。
江酒蹲在地上,试了好几次,终于能控制心里的厌恶,把视线挪到那两个头上。她用之前脱下的手套套住一根手指,颤巍巍靠近,想把头推远一些。
锥子脸,薄嘴唇,眉稀疏发黄,一个熟悉的脸慢慢从记忆里走出来,贴上去。
罗密。
那张不怀好意的笑容和拖着被长棍穿透的腿挣扎求生的场景在脑海里来回交替,她手还举着,心跳似乎骤停一秒,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填满胸膛,涨得生疼。
盯着灰色地面好一会儿,那股情绪渐渐平息,她把手从手套里抽出来,捏住第二只偏小的手掌,一点一点脱下紧紧裹住的手套。
这只手套比第一个还难脱。也许是尸体僵硬,也许是其他原因,她麻木地拽着皮子边缘,慢慢往后拉。
“动作快点,等会儿要出去。”
高冉的声音从天而降,语气陡转直下,像一盆凉水,当头泼下,“顾着点四周,别拉坏了。”
江酒悚然一惊,连忙回神,调整角度,加快动作。
“我们还要出去吗?”
说话时,她脑海里浮现出一副诡异的画面:“垃圾堆”上面,一群人打得正欢,血肉飞溅;下面,她们两个连跑带跳,提着一打断手,高冉那根长针大显神威,串满一长串。
见了鬼了!哪有那么容易的事!
“扒手套是顺手,我不习惯有人站在我身边,你闲着也是闲着,找点事情做才不会碍手碍脚。”
高冉的语气沉下去,“渔利,和你做交易,把身份证借给你的中介商是谁?”
两句话的冲击力有点大,江酒愣住了,下意识先回答问题。话到嘴边又被迟来的理智打回府,她选了一个更“专业”的词。
“是……‘汤婆’。”
“啧,怎么是那个家伙……”高冉丢出一句,再没下文。
一时间,她不知道该回答什么。
早在资源利用站前送走渔利,她就意识到自己在做的事,说是和死神交易,也不为过。但她毫无选择,如果不选,连现在的片刻安宁都是奢望。
好半晌,高冉轻笑一声,问,“你怎么也叫那家伙‘汤婆’?‘汤婆’在L区比较流行,W区没几个人知道,就是知道了也没胆子叫,他们都一口一个汤翁大人。”
因为渔利。
想到那段冰凉彻骨的对话,江酒心里发苦,“我有个认识的人死了。她告诉我的。”
“你会认识从L区出来的人?”
“嗯?”
“你看着像是被撵出‘黑户’区的。”
高冉笑得更明显,话却照旧很冷,“什么都不知道,又没成年,能活着到这,我都担心你是不是用光了所有的运气,还能不能幸运地活过这个上午。”
这份担心绝对是假的。
接连被刺中两次,江酒不想回答她,起身踮起脚尖去看大钟。隔着一堵高墙,最多只能看到两个半的数字,恰好,时针分针都在这个区域。
十一点五十六分。
高冉收起笑容,语气里多了几分肃杀之气,“等到十二点,守卫者离开屋顶,这片区域的限制也会随之解除。接下来才是最危险的时候。”
“限制什么?”
想到高策的第一棍,江酒就觉得“限制”这个词太荒谬。这地方还有什么是限制的?!
“守卫者所在地,非特殊情况,人类不可以自相残杀。——审判庭新律”
高冉念出这句规定,连她自己都笑了,“特殊情况嘛,得视情况而定。以前感染引起的暴动,大家都是等十二点以后才动手。”
她从未调整握长针的手势,胳膊上的肌肉也一直紧绷着。
江酒不自觉紧张起来。
距离十二点,还有四分钟。不,也许只剩下三分钟。她想问十二点以后要做什么,但这个想法刚冒头就被她摁下去了。
她很清楚,自己的勇气从来没有挑战过死亡的高压线。她应该是勇敢的,以后也是。
“你站着干什么?”
高冉突然冒出一句,机关枪似的,追着说,“别停啊,手套扒下来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