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李勤玉说得断断续续的,明明之前也给类似的病人说过类似的话,但当下她成了当事人之一,才懂其中尴尬。
她究竟造了什么孽,要在这里受这罪 ,回头非得找公主多要些补偿不可!
段灵均先是愣了一下,然后才慢慢反应过来她话中的意思,脸色中顿时多了几分慌乱,原本就泛着红的脸似乎烧得更厉害了。
李勤玉憋住笑意,总算在他脸上看到了别的表情,明明之前一直是一副了无生意的样子,还以为他下一秒就要咬舌自尽了呢。
“喏。”她把手中的药往前递了递,示意他接过去。
段灵均抬手,拿过药丸后直接喂进了嘴里,喉结微动,那药就顺着喉咙被吞了下去。
李勤玉起身替他拿水的动作就这么顿住了,她又一屁股坐了回去,挑了挑眉道:“这么利索?不怕我再给你下一剂猛药?”
药丸很苦,这是李勤玉一直有的一个恶劣小习惯,什么口服药都会刻意加点无伤大雅的原料将其配成苦的。
加上干咽多少有些困难,段灵均皱着眉,轻轻呛咳两声。
即使很难受,他依旧强忍了那股不适感,语气平静地回应了她的调侃:“总不会比现在更差了。”
李勤玉感觉自己被质疑了,她暗暗瘪嘴,心道:“我若真想要折腾你,你就说不出这话了。”
但看他这么凄惨,她十分善解人意地咽下了这句损话。
下药的问题解决了,更棘手的事儿还摆在眼前。
她回想了一下方才段灵均提到的段征是他爹的那番话,突然就开不了口问下去了。
混江湖这么久,比这还令人瞠目结舌的事她听说过更多,但真让她碰见时,旁观看热闹的心也凉了半截。
原本就是来替公主办个差事,怎么还让她摊上了清白官司。
她的纠结全写在了脸上,就差长吁短叹了。
段灵均淡淡道:“姑娘有话不妨直说。”
李勤玉见他面色如常,暂时没有寻短见的意思,稍微放心了一些,便清了清嗓试探道:“段太守是怎么跟你说的?”
他脸上慢慢浮现出笑意,只是眼底一片凉薄,半晌慢吞吞开口道:“你去陪李神医一夜,我已打探好了,她先前日日出入清竹轩,夜里点的男妓也是你这类相貌。”
李勤玉下巴都快惊掉了,还来不及解释,便听他接着道。
“太守府上下就是靠她才捡回了一条命,你不去也得去。”
她张了张口,心情也有些复杂。
看样子他虽是太守的儿子,在家里地位却不怎么样。虽说当下这个世道,卖子求荣的事屡见不鲜,但亲眼见到也不免唏嘘。
不过她总算知道关于她的谣言是怎么传出去的了,她前段时日出入清竹轩是为了与人互通消息,没想到闹了这么个乌龙。
但是事关重大,她自然不能说实话为自己辩解,只好强行否认道:“那是他的人认错了,我没去过什么清竹轩!”
行走江湖,名声可不能坏了!
段灵均不置可否地点点头,似乎也并不在意这消息是真是假。
她心里还有些疑惑,对方说得这么轻描淡写,但看之前的反应,心中必然极为排斥此事,莫非真是为了家族存亡?
士族的信念感真是可怕!
“姑娘打算如何处置我?”
他说出“处置”二字时,语气都不带起伏,似乎料定了她帮他是有条件的。
李勤玉还真没打算拿他怎么样,这整件事都透露出诡异,料是她见过诸多世面,也有点应付不来。
想了想,她问起另一个问题:“如果我把你送回去,你会怎么样?”
倒不是她有多好心,既然段征使了这出手段,想要利用美色与她结交,那她也许可以利用一下这个误会。
段灵均闷闷笑了两声,语气讥讽道:“姑娘应当是不了解那些腌臜事的,东襄王有一副将,好施虐,最好妙龄男女。”
话说到这份上,李勤玉也懂了。
段征如今顾着讨好东襄王,今夜之事若是不成,这儿子也还有别的利用价值。
毕竟比起不知从哪里掳来的年轻男女,用自家儿子显然更能表“忠心”。
李勤玉有些嫌恶地皱了皱眉,这等下三滥的勾当也干得出来,真是开了眼了!
她先前还疑惑禾阳这么大一个城池,齐严怎么说打就打下来了,现下一看,还不知道背后有多少这类糟烂事儿呢。
反正这群人也蹦跶不了多久了,加之她心里还有着一丝怜悯之情,便开口道:“那你就先待在这儿吧。”
“不过,”她话锋一转,提醒道,“你最好不是编这些话来骗我。”
毕竟还不能排除他是段征那边派来的探子的嫌疑。
再者,若他真是眼线,放在身边看着也能更放心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