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终于彻底黑下,守卫军也要开始换班,常盛招呼横波:“去年末时,户部便对路引的规制进行了革新。你的路引还属于旧制,先压在我这,待我查明你的身份信息自会还你。但是这毕竟是由于你们当地官员办事不利,这段时间你就先住在城门口的驿站,待我去找你。”常盛一本正经地说着瞎话,什么户部对路引做了革新都是他现编的,户部那群尸位素餐的龟孙子能把自己手上的活给干了就不错了。
但是横波哪里知道他们这些官场老油条的人心险恶,况且她的身份本来就有问题,一时间只以为自己真被查出了什么,像个鹌鹑一样蔫蔫地跟在常盛身后。
常盛与驿馆的人交代了一声,横波便被人单独安置了一间房,临走前,常盛依依不舍地嘱咐道:“你先暂且在此住下,待我处理完就回来接你。”
接我?横波暗自嘀咕,接我去断头台吗?
但是她自然不会表现出来,乖巧地点了点头,随即便“啪”地一声关上了门,将常盛那张表情复杂的脸隔绝在了门外。
常盛赶忙向后一跳,摸了摸自己差点被夹住的鼻子,心想,郡主虽然长的像殿下,但这脾气可真是和太子妃一模一样。
常盛自觉完成了温庭兰交给他的任务,又因为见到了郡主,整个人走在地上都感觉轻飘飘的。
为了方便隐藏自己的踪迹,常盛多年来一直住在鱼龙混杂的西市,西市在玉京四个坊市中算是流动人口最多、管理也最松散的一个街市。
他回屋后先是检查了一番屋内的机关,发现没有外人闯入后熟练地脱下官服换上了一身粗布衣裳,再拉上院中的桶车,他便彻底变成了玉京城中走街串巷收夜香的夜香郎刘大。
“刘大,今儿怎么这么晚?”温府的门房给他开了后院的小门。
“害,还不是今天遇到了个老朋友,一不小心多聊了几句。”
“还是老样子,先去小厨房吃点?”
“那可少不了这一口!”
不需要门房指路,刘大放下车便熟门熟路地到了温府的“小厨房”。
此时“小厨房”灯火已明,一清隽背影映射于笔墨山水的绢画屏风上。
常盛下意识整理了一番仪表,才缓步踏入屋内。
手中执一书卷的青年闻声转过身来,谪仙的面容上依然是那副疏淡的表情,他将手中书轻轻放于桌案,细致地抚平,这才招呼常盛坐下:“今日给出信号,是有何进展吗?”
常盛虽比温庭兰年长将近十岁,但在他面前却丝毫不敢放肆。他正襟危坐于温庭兰对面,努力压抑着声音中的激动:“我今日,见着郡主了。”
他近乎冒犯地盯着温庭兰的面容,妄图从他脸上看到与自己如出一辙的惊喜,然而,什么都没有,甚至连睫毛都没有丝毫颤动。
半晌,温庭兰才轻声道:“嗯。”
常盛有些纳闷:“公子你怎么一点反应也没有。”
温庭兰起身将手中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深深折痕的书籍原位放回书架上。
“郡主离我们越近,即是离危险越近。依你之见,我该如何反应?”
常盛一锤脑门,恍然大悟道:“还是公子您明白,只是,我观郡主和太子妃一样是个倔脾气,我实在没把握能拦下郡主啊!”
温庭兰眼眸微动,“是吗?”
“是啊!郡主虽然长得像太子殿下,可是人看起来就鬼精鬼精的,要不是我把她的路引扣下来了还真不知道怎么拦她进城……”
常盛埋着头絮絮叨叨,恨不得把今天见到的所有都讲给温庭兰听,他沉浸于自己的世界,便也没有注意到对面人平静面容上泛起的阵阵涟漪。
“唉,”常盛叹了口气,“就是不怎么爱说话,一天都没跟我说一句话,也可能是在心里骂我呢。温公子你到时候见着郡主了可要为我解释解释。”
温庭兰的心蓦然一缩,神霄郡主自小活泼得紧,又受尽宠爱,简直神气得像个叽叽喳喳的小凤凰。谁若是惹她不高兴,她可是会骂上对方三天三夜直到自己气消了才肯罢休。
如今却……
瞧着温庭兰突然冷淡下来的眼神,常盛挠了挠头,有些不知所措。
“现下有谁在守着郡主?”
“啊?”常盛不解发问:“还要人守着吗?郡主路引还在我这呢,她没有路引还能去哪儿?”
温庭兰却脸色一变,锐利的眼神直直射向常盛:“你现在立刻回去找郡主,若是郡主还在一定要留下她,必要时刻不惜暴露身份。”
常盛不知道温庭兰为何此刻突然这么郑重,但想来是自己误了事,也不敢耽搁,站起身就往外奔去。
看着常盛匆忙离去的身影,温庭兰不禁捏了捏自己的眉心,常盛对郡主还是不够了解,想起神霄才四五岁就敢为了逃学爬窗翻墙的事迹,他苦笑一声,看来此次他又要栽在她手上了。
这边常盛风驰雷掣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