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直至中毒之人心脉受损之后方可诊出症状,若非对此毒药极其了解之人,实难断定。
而这勾魂之所以如今在一众毒药中如此出名,是因为其上一次出世,乃是在先帝的后宫中。
先帝在位时,出身定北侯府的容贵妃受宠非常,待其怀有龙嗣后,更是圣恩不断,若非当时先皇后已逝,先帝念在与其少年夫妻的情分上已册封嫡长子姬瑾为太子,后宫怕还是有的争。
然而,即使如此,容贵妃在生产当日居然也因心力交瘁血崩而死,而尚未出生的龙嗣也胎死腹中。
可容贵妃少女时期便与父兄一同练习骑射,身子骨比一般女眷要硬朗得多,且先前也毫无征兆,又怎会落得一尸两命的下场。
当时的定北侯,同时也是容贵妃的阿兄冒着触怒龙颜的风险也要验尸,好在先帝终于允许,不仅召集了太医署所有太医,还特召了大理寺相关人员。
果不其然,尸检结果表明容贵妃并非生产力竭而死,实则是惨遭奸人毒害。而这毒,太医署之人竟无一人所知,最后还是由大理寺一猎户出身的小吏几经辨认方才破解,原是勾魂草凝萃所得。
令人匪夷所思的是,这等山野间的毒药居然出现在了皇帝的后宫中,且还被用来谋害贵妃和皇嗣。先帝得知结果后可谓是震怒,给了刑部、大理寺,都察院三司七日期限,若七日之内不能查出凶手,便让他们在贵妃头七那日亲自去地府向她告罪。
这可不是开玩笑,一众大臣无不是两股颤颤,只恨自己不能把一个时辰掰成两个花,好在三司会审也不是吃素的,终于在贵妃头七之前查出了凶手乃是与容贵妃素来不睦的柔妃。
而这杀人动机,自然毫无意外而又乏善可陈地来自于宫妃间的嫉恨,至少在三司呈递给先帝的折子上是如此总结的。
而先帝在看过折子后仅仅沉默了些许,这件命案便以一杯鸩酒赐死柔妃另追封容妃为华容皇贵妃结束了。
只是让人颇觉玩味的是,这被赐死的柔妃便是出自于三皇子的母族严氏,虽只是一个庶出的女儿,可到底也姓严。
只是此案到底已由先帝盖棺定论,到底与当今陛下的生母正德太后有无关系也不得而知了。
可如今这毒药居然出现在了神霄郡主身上,虽然据绿婆婆诊断郡主体中余毒几乎已清干净,想必曾经也请大夫对症下药过,可心脉之损实难根治。
温庭兰在听到勾魂一词后,紧皱的眉头便未舒展过,透彻如他哪里猜不到这是当年有人想在先太子妃身上重演华容皇贵妃的悲剧,虽不知先太子夫妇是如何化险为夷,可如今神霄因此受难却也是不争的事实。
“只是心脉之伤实在难治,郡主如今看着无恙却是一身剑骨苦苦支撑,今后还是避免心绪起伏过大为妙。”
复又坐回榻边的温庭兰眼睫微颤,被午后的阳光映射于横波苍白的脸上仿佛一只振翅欲飞的蝶。
他伸手欲挥走这恼人的蝶,却终究顿于她脸庞咫尺之上,罢了,又能再停留多久呢?
蝶羽不再颤动,仿佛自始至终都未曾起过波澜的声音从他口中传来:“她的嗓子,与此有关吗?”
沈归棠百无聊赖地拨弄着手中铁扇,混不吝道:“或许是此毒诱发,也或许是郡主芥蒂难消,亦可能两者皆有。这谁又能知晓呢?”
展翅的蝶终于彻底飞走,站起身的温庭兰向他一揖:“多谢沈公子相助,只是,若郡主醒来并不记得在下,还望沈公子不必告知。”
沈归棠侧身避过他这一礼,淡淡道:“本就是沈某自愿,何况要谢也该是郡主亲自道谢。”
“至于温兄相托,在下本就无意多舌,温兄大可放心。”
温庭兰仿佛没有察觉他话语中的锋芒,眼角流泻的目光在昏睡的人身上停驻片刻,终于与人告辞。
待人离开后,黑风步入室内:“这位温庭兰温公子武功似是不一般,属下不敢离得太近。”
沈归棠将手上的铁扇随意一抛至桌上,语气不辨喜怒:“温玠曾随若善真人于云崖习武六年,也算他老人家的的得意弟子,武功能差到哪里去?”
黑风敏锐地感觉到沈归棠的低气压,收敛了自身气息,干巴道:“若您当年不废掉自身功夫,如今定比他强。”
然而沈归棠并未被他的马屁拍动,反而冷笑道:“我与他比甚么?”
黑风不知自己又哪里惹恼了他,不敢再发挥,只弱弱回应道:“也是,您比他长了好几岁,和他确实没什么好比的。”
沈归棠:……
“你可以提前和绿婆婆去学习手语了。”
黑风吓得赶紧捂住了自己的嘴,毕竟,他相信沈归棠真的干得出来把他毒哑这种事。
不过,说起哑,沈归棠目光垂向床榻上面容终于回归平静的横波,却并不聚焦于她身上:“我倒是突然想起,十几年前也是在玉京,我曾见过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