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库建得极大,地上一层,地下两层,屋顶下还做了半人高的夹层。
两人猫着腰沿台阶走上夹层。
崔狸胃里如火烧般难受,一肚子怨念无处发泄:“状元,你对我的话是不是有什么误解?让你来找第一案发现场,不是让你找新的案发现场……”
状元讪讪道:“那什么,我师姐话没说完人就晕了,我当时真以为案子能就这么结了。”
状元忽然停下,崔狸顺着他手指的方向低头看去,黑黢黢的冰块正上方有什么东西,在灯影下闪着银光若隐若现。
状元丢了个火折子下去,冰块顶部的空间瞬间被照亮,一张巨大的钢丝网悬吊在冰块上方。
乍一看,和姜三醒在醒魂司殓房做的陷阱极为相似。
只不过姜三醒的陷阱是竖着挂在通道上的,而这张丝网是横着悬在冰块上,面积和冰块的横切面差不多大。
状元示意崔狸搭把手,帮忙把那半扇刚从街市上买来的猪骨肉从他肩上卸下来,两人提起猪肉四角奋力扔到丝网中央。
恰巧此时禁军赶到清场,军士手中熊熊燃烧的火把将冰窖照得恍如白昼。
那一瞬间,状元和崔狸清楚的看见,猪肉碎成一块块整齐的方形切块落在冰块顶部,每个肉块的大小尺寸正好和钢丝网格一般无二。
那几块碎肉不远处,还躺着一组新鲜的人体尸块。
男子的尸首如同拼图一般平躺在冰块顶部,除了格子状的血色切割线,几乎完好无损。
崔狸困惑道:“怎么是他?”
他认识死者,甚至有点相熟。死者算是他一位远房姑丈,正是下午刚被狗爷问候过的京兆府府尹贺谦祥。
状元也认出来了,心说这下可难办了。在此之前,贺谦祥谋逆诛杀锦衣卫是板上钉钉的事实。他们已经把情况上报到宫里,狗爷正提着刀满世界抓人呢。
此刻他觉毛骨悚然遍体生寒,然而嘴巴一紧张就哆嗦的毛病又犯了。总忍不住想说点什么,见崔狸腰间空空如也钱袋子也没挂一个,脱口而出便是:“小崔大人,今儿这猪肉肯定得走破案经费,您、您、您具体什么时候能给报销?”
崔狸本来一心扑在扑朔迷离的案情上,听了这话不得不转头,从上到下仔仔细细把状元再看一遍。
萧渡,字雪舟,正德四年文宗皇帝亲自殿试的状元。两个眼睛一个鼻子,穿着得体,看起来一表人才。
很好,他现在知道为什么当年文宗皇帝会把这样优秀的人才分配到醒魂司来整理档案了。
因为他不正常,对人类缺乏基本的同情心,对罪恶无法产生正常的恐惧感,但是对于经费报销的流程异常敏感。
这样的人才头脑聪明又过目不忘,去财政恐怕贪墨,去军队没什么大用,干刑狱又缺乏人情。
唯有锦衣卫这个破落衙门醒魂司……它专查奇形怪状没人愿意接手的案子,难度大又没有油水,堪称三法司的下水道。
它的工作难度足够消化状元这种顶级智力,又能穷得能让锦衣卫都穿不上锦衣,完全不必担心贪墨问题。
崔狸心中暗自点头,深深觉得文宗皇帝果然英明果决用人如神。萧渡这样的人才,和醒魂司搭配在一起简直相得益彰,十分适合锁死。
而状元看着崔狸背后装刀的包袱望眼欲穿,心想这人身上即便没有碎银,包袱里面总得放点银票傍身吧?倘若他一会儿拿出一张百两银票给自己报销,又该如何给他找钱呢?
两人各自心怀鬼胎打量对方,忽听楼下一声暴喝,差点将冰库楼板震塌。
“小狸!你怎么在这?!”
一个虎须虬髯的健硕武将在门口望见崔狸,跳下马背一路小跑过来。
他块头极大,将冰山一角融化出的许多尸块踩到变形出水。
武将“咚咚咚”奔上二楼夹层,一拳砸在崔狸胸口,差点将他从栏杆掀翻下去。
“你们两个大男人在这鬼迷日眼的看什么呢?”他爽朗大笑道:“小狸,你何时回来的?怎么不来找我?”
“徐二哥,好久不见。”崔狸勉强朝他拱了拱手,生怕他再锤自己一下,退后几步抓紧栏杆,朝楼下望去:“回来锦衣卫休息一阵子,没成想第一天就遇见这种事。”
那武将进来的时候着急,没细看冰库里的情况。此时借着灯火俯身细看,唬得当即呕吐起来。
他擦干净嘴又吐了一回才道:“你们家老头子惯会折腾人!他们锦衣卫有个醒魂司你知道么?这腌臜事儿扔给他们,你就别管了,咱们哥俩吃酒去。”
说罢,他拉着崔狸要下楼,崔狸黑着脸杵在原地不动。他觉得自己这辈子没这么吃瘪过,一旁状元早已笑瘫挂在栏杆上。
状元尽量一本正经禀报:“徐统领有所不知,小崔大人便是咱们……哈哈哈……咱们醒魂司……哈哈哈……新来的主事。”
武将惊掉下巴,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