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闻元甫几人的脚步声渐渐从楼下大厅传来,成辛以才从回忆中抽身,走近门边,抬起手,缓缓敲了两下门板。
仿佛刚坐着时光机穿越而来,三十一岁的“光头小师傅”和以前一样木木呆呆的,先是轻声细语吐出一句“请进”,但目光还停留在碎骨上,缓了一会儿才抬头。
见到是他,明显是愣了愣,手上的动作顿住,没说话。
都是惹她生气,但终究还是不同了。
时过境迁,如今他又惹了她一次,厉声吼她,砸门吓她,对她咬牙切齿念出那么无情冷漠的句子,末了还没轻没重狠狠捏她的手腕。
可她既没有像谈恋爱时那样瞪他,也没像昨天在她家楼下时那样故作麻木。
都没有。
她只是安安静静望着他发怔,没有丝毫怒气,反倒是在片刻之后隐约露出一分躲闪之意。楼下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也传进她耳中。于是她晃了晃神,目光落到他的左手,又垂下去,像是做了一下心理建设,才再次抬起来,重新继续看向他,大概以为他是来找她安排工作的。
无声的对视结束在闻元甫似火的热情吆喝中。
他跑得比后面其他人快几步,拎着咖啡和蛋糕,呼哧呼哧地,眨眼间就上楼来了,施言跟在后面,赵法医等人则直接先回了各自办公室。
因为并没多想,起初,闻元甫只以为成辛以真是来观摩的,还像主人一样招呼他。
“成队,快进来,别站着啊,施言你也是,随便坐啊,正好我机智,多买了几杯咖啡。”
边说,他边把咖啡一杯杯拿出来,先给方清月,再分给他们两个。
“清月,蛋糕我放在冰箱了。你先喝咖啡,想吃东西我再去帮你拿。忙了一天了,我看你都没怎么喝水。”
“……谢谢。”
她手上拿着骨头,没接咖啡,挨个儿看了一眼闻元甫和施言,不太确定他们这架势究竟是不是来讨论案情的。又等了一会儿,发现成辛以并没有要跟她说话的意思,神态也比工作时放松些,还在她正对面坐了下来,隔着一张桌子,右手捏着咖啡杯,跷着二郎腿,就那么定定看着她。
那眼神里有说不上来的奇怪,带着一丝丝莫名其妙的理所当然,就好像他本来就该坐在这里,盯着她“监视”也是他日常工作的一部分似的。太理所当然了……以至于要不是她确信这间工作室是她的“地盘”,她都快以为是自己闯入了他的领地。
她想了想,因为一直专注于骨头,思维还有些迟钝,只能先跟他交代进度。
“可能还要再拼三到四个小时左右。”
“嗯。”
他轻轻哼了一声,声音也和工作时完全不同,软了几分。
她垂下眼。
变脸变得倒还挺自然,全然不是早上砸门时那副冷漠决绝,恨不得要把她大卸八块、冲进马桶的样子了。她把目光从他搭在膝盖上的左手手背上收回,又捏起一块碎骨,不再理他,专注做自己的事。
施言跟着坐下,挪着椅子往前凑了凑,好奇地打量着满桌大大小小的零碎骨片,和她已经拼出一点雏形的枕骨部位。
闻元甫粗神经惯了,最开始完全没觉得不妥,喝了口咖啡就穿戴好想帮她打下手。但碎骨是按照她自己的思路排列摆放的,他插不上手,怕搅她思路,但又一向好动话多,干呆着也无聊,就想跟另两人侃几句。
“成队,你们那边工作进展还顺利吗?”
“还行。”成辛以淡淡答。
闻元甫又问。“我听说爆炸源查到了?”
成辛以缓缓点点头,脑袋往施言那边偏了一下。施言便下意识解释了一句。
“是三个初一的男孩子,之前淮海公园的连环小额盗窃也是他们做的。”
“这么过分,那怎么处置啊?”
闻元甫不太清楚国内的未成年管教制度,就继续问道。
施言简单解释了一下流程。
“要联系少管科,跟他们交接案卷,办点手续之类的,下午头儿和杨爷已经对接上了,后面的事杨爷他们去处理了。”
“哦。你们下午是去死者家里了吧,怎么样?”
施言挠挠头,把下午在瞿洪家里的大致情况浓缩精简,挑重点给闻元甫粗略讲了一下。原本没打算特别费口舌讲那个奇怪面具的神话故事,但奈何闻元甫好奇得紧,他见头儿没有明显的不耐烦表情,左右这会儿待着也无事,就又把那个故事详详细细讲给他听。
——
查看遗物时,他们没太费力就找到了死者瞿洪生前收集剪报的笔记本,里面确实贴了张从某本书刊上剪下来的故事。施言大致扫过一眼,整个故事脉络记得还算挺清楚,但那里面的人名乱七八糟、稀奇古怪的,他有些记不清了……主角叫什么什么卡来着?他就暂时用“什么卡”来模糊代替。
故事是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