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药吧。”
新一杯冒着热气的感冒冲剂被送到床边,方清月拉高被子,无精打采窝在床头,揉了揉太阳穴。
“这杯你先喝,你肯定被我传染了。”
“你先喝,我再去冲。”
她吸着鼻子摇头坚持。
于是成辛以让步。
“那你喝两口,我喝一口?”
“……嗯。”
于是两个人依偎着分喝完了一杯感冒药,成辛以去洗杯子,再回来时,就见她小小一团,把自己裹在被子里动来动去——经验显示她每次都赶不及在他回到卧室之前把睡衣重新穿整齐,但又别扭着,不好意思再被他看到,所以就总是缩在被子里摸索着盲穿,憨憨的,只露出一点乌黑的小脑袋。
成辛以慢悠悠走过去,心里又有些蠢蠢欲动,想再惹她,但转念又觉得今天毕竟感冒了,还是该让她好好休息才对。
于是他只靠在床头,耐心等她蒙头穿好睡衣,然后伸手想拉她入怀。
以往每次到了这个阶段,她都又累又困,浑身上下从里到外都软绵绵的,再黏不了几句话的工夫,就会睡着。
但这次,穿好睡衣的小团子突然不循惯例,撑着胳膊坐了起来,因为怕冷,所以被子蒙在脑袋上,捂得严严实实,像裹了个棉斗篷。
“成辛以,你困么?”声音依然软绵绵,但精神还挺足。
他摇摇头。
她眨眨眼。
“那我想讲个故事给你听。”
“好啊。”
他便也坐直上身。
方清月咬了咬唇,脑中闪过今晚回家前他在公交上有心无意说过的那些话,慢吞吞开口。
“时间蛮久了,是我……刚上初一那年的事情。”
“那时候我特别内向,比现在还不喜欢交际……说是不喜欢,其实是不擅长,不擅长的事才说不喜欢,挽尊罢了。我不爱主动跟人说话,做什么事情都是一个人,于是就被大家认为是冷漠瞧不起人,所以一来二去,就更没人愿意跟我走得近……”
也可能是因为她漂亮得太突出,五官明艳张扬,但骨子里却是个闷葫芦慢性子,平时只爱闷头看书,不笑时就习惯性冷脸,活生生一副教导主任样,才让人误会是清冷高傲难接近吧……成辛以回忆起第一次在昏暗书店观察她一脸严肃看小说的场景,不由抿起嘴角。
方清月还在专注讲述,白嫩脚趾头在棉被底下探出一点点。
“每次上体育课,双人分组做仰卧起坐、或者理化课分组做实验,我都只能是被留到最后没人选的那个。我不知道,有时候会羡慕那些开朗热闹的女孩子吧,但有时候又觉得自己其实也未必一定需要朋友。就……青春期特有的那种孤僻加纠结吧……想改变、又不敢改变,但要面子,于是就嘴硬不承认自己想改变。”
“就这样,直到第一个学期过半,我甚至都还叫不全班上所有同学的名字。”
“后来,初三有个校霸突然要追我,小混混那种,莫名其妙的。我拒绝了之后,他就每天等在当时校门外必经的那条巷子里堵我……”
成辛以的眉毛危险地扬起来,掌心搓了搓。
校霸?比他们大两级?他默默在脑海中回忆从前在一中附中周遭常见那几帮小混混的脸,敢欺负他媳妇?
“……你在听么?”
“在。”他点点头。“等下次回家,我把那人找出来揍一顿怎么样?”
她抬脚软绵绵踢了他一下。
“重点不在这儿。”
他耸耸肩,挪得离她更近,把她的脚抱进怀里。
“继续。”
“本来呢,我没怎么在意过,他充其量堵在那里自以为很酷地吹吹口哨、喊两嗓子,我根本无所谓,对我没有造成任何实质性的影响,而且那时候我爸爸和外公偶尔会来接我放学,他见到了也就不敢明目张胆地喊,所以我一直都没放心上。”
“后来有一天,我记得是入冬之后,又阴又湿,我看小说看得晚了,等回过神天已经黑下来,学校里的人都走光了。不巧的是,那条巷子的路灯又坏了,我走到那里的时候,路上黑糊糊一片,那个小混混居然还等在那儿。”
“他可能也是看周遭没人,说的话就开始过分了,还有要动手动脚的迹象,想过来扯我的书包。”
“说不害怕肯定是假的,我那会儿自卫能力还不如现在的一半,他要是真歪了心思做点什么,其实还真挺危险的。”
“就在那个时候——算得上是‘危急关头’吧——我班上的一个女生,声音很大也很亮,在巷子口叫我。她也是一个人,而且在那之前我从来没主动跟她说过话,但她好像完全没犹豫,直接冲上来拉着我跑了,所以我才躲过了这一劫。”
连着说这么长一段话,她的嗓子有点沙沙的,显得更低沉,令成辛以回想起曾经躲在门边看她唱歌的画面。如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