黏在衣领上,脖子上全是紫青的醒目掐痕。
高相国深呼吸一番,多少有点心疼,但转念又想。
估计这帮同事也是没办法,逼不得已,各有苦衷罢了。这桩连环案查了半年,结果不仅没破,还有让凶手在皇城根儿底下又杀了一个年轻女性,这次彻彻底底是在京城管辖范围里了,上头和媒体的压力有多大自不必说。而这小子的女朋友是至今为止四起凶案中唯一一名生还者,也可能是重要目击证人,这帮同事之所以赶紧跑来医院盯住这姑娘,一则确是查案需要,二则也多少有些做工夫给领导和媒体看的意思——让他们看看,警察不是吃白饭的,也在勤勤恳恳努力办差、没偷懒……
唉,也得理解吧,都是自己人,都不容易,手心手背都是肉。
他摆摆手,示意成辛以先等在原地,自己拉着几个同事走到一边。
“现在到底什么情况?小姑娘状态怎么样?”
“昏迷中,但医生说了生命体征应该没有大碍。唉,老高你说说,好不容易有个生还的目击证人,还正好是咱自己人的对象,结果自己人还不理解咱们工作,这可咋整……”
“死者跟这姑娘是什么关系啊?案发的时候怎么会在一块的呢?”
“说是同学,具体也还不知道,不得问了才清楚。”
高相国翻了个白眼,忍不住怼道。
“那你们倒是先去查查啊,又不单只这一条路,先把那些醒着的人找一遍,外围查一查呗,反正人在病房里躺着也跑不了,我正好趁这会儿再劝劝小成。”
承办刑警们还在犹豫,高相国又补了一句。
“你们留一个,留一个守在这儿总行了吧。”
几个刑警面面相觑,看样子还不舍得走。高相国又回头看了看,小成已经转过身去,面朝病房门上方的窗玻璃,直勾勾向里望着,一言不发,像一尊濒临碎裂的高大雕塑。
高相国叹了口气,掏了烟盒出来,跟同事几人走到走廊尽头露台的吸烟点,问了问最新这起凶案的大致情况。好说歹说,劝走几个,只剩一老一少两个刑警留在医院等。
又抽了两三支烟之后,再转过头来,却见不远处病房门前的人不见了。
两个同事比他大惊小怪得多,忙呼啦啦冲过去,就好像小成能把唯一一个目击者偷出医院似的。堪堪赶到门口,才发现原来成辛以只是进了病房里,正站在床脚处。除了他,病房里还多了个灰衣老爷子,约莫六十多岁,不知是什么时候过来的,正俯身在病床前,看着床上仍在昏迷的那个姑娘。
年轻刑警见状就要推门进去,高相国没拦住,但刑警的手刚抵上门把,就见隔着一层玻璃,小成那小子怒目圆睁瞪过来,仿佛谁敢闯进去,他就能立马冲上来卸了谁腿脚似的。
那个老爷子站起来,拍了拍小成的胳膊,独自从房中走出来。
步伐稳健,气度不凡,是高相国对这老爷子的第一印象。另两个刑警显然也看出这位不是普通人,虽然年迈,但举手投足间尽显大将风气,神态矍铄,目光透亮,炯炯有神。
老爷子推开门又合上,扫视一圈众刑警,眉心微皱。即便从外省匆匆赶来,刚到场几分钟,但俨然已是主人家的语气。
“既然几位都这么关心我孙女的情况,不如先跟我一起去找医生聊聊。小成一个人守在这里就行了。”
语罢,如隼目光在众人身上一一扫过,便朝主治医生办公室去了。
高相国想了想,先抬腿跟了上去。
倒没别的意图,也没有向着谁、不向着谁的想法,高相国只觉得这老爷子气场凌人,一人独对三个刑警,气场不仅丝毫不输,甚至更胜一筹,明显是个为数不多能压得住小成的人。以后要是等那姑娘醒了,小成还是坚持不准同事给做笔录、配合提供破案线索的话——以这小子的脾气,高相国怀疑很有可能,连他当师父的都未必顶用——到时候估计还得需要这老爷子出面发话,才能治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