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日后,在铺满白雪的舒州官道上,一个驼着背戴着斗笠穿着蓑衣的老妪,正拎着一只破烂的竹篮飞快的走在官道上。
此时雪下得不大,官道上虽然铺满了白雪,但也只是薄薄的一层,这么一点雪,其实并不影响跑马,不过许是因为冬日太冷的缘故,官道上半天也瞧不见一辆马车。
老妪力虽衰,且还驼着背,不过走起路来却是格外利索,那虎虎生风的模样,与那副老的快断气的模样极为不搭。
半月又饿又累,整个人由内而外早就冻麻了,可就算是这样,她也不敢随意停下脚步。
倒不是担心会被人抓到,这时候她早就远离京城了,李临清的手只怕还伸不到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官道上。
她不敢停下主要是因为太冷了,一停下,身上最后那点热乎气就会散了,那可就真的出大事了。
也不知走了多久,一辆灰不溜秋毫不起眼的马车从前方朝半月驶了过来。
半月脚步瞬间变缓,右手轻轻打了个响指,缩在她袖子里面的小金瞬间就滑到了她冷冰冰的手上。
离开慈恩寺的时候她就驱五毒给青奴送了信,让青奴和孔雀先她一步离京,与她在舒州官道上会合。
按照约定,此时也快到和青奴会合的地方了,不过她还是得警惕些,谁知道会不会又出现什么幺蛾子呢。
拉车的骏马跑得飞快,奔到半月身旁时赶车的马夫一扯缰绳,急奔的骏马瞬间停了下来。
同时,半月手上抓着的小金也晃了晃尾巴,整条蛇又钻回了半月袖子里面。
半月心下一松,憋着的那口气顿时就散了。
终于来了,终于不用再受罪了。
车门打开,一个细眉细眼的陌生女子探出头来,看着弯腰驼背的半月试探性的开口问道:“月主?”
“是我,”半月直起腰,将手里提着的竹篮一扔,对着青奴一笑,“很好,你们来得比我预计的早了一个多时辰。”
马夫从车上跳下来,放好马凳,张开没有舌头的嘴对着半月‘啊啊’了两声。
半月解下斗笠和蓑衣递给马夫,一脚踩上马凳,弯腰钻进了不算宽敞的马车里。
“月主,”一见到半月,同样易了容的孔雀就哭唧唧的靠了过来,“孔雀想你了。”
“快打住,”半月抬手拦住她,一边解衣裳一边道,“身上衣服快湿透了,别把你也弄湿了。”
“你老实坐着,”青奴伸手替半月脱下半湿的棉衣,嘴里对孔雀说道,“本来就挤,你乱动就更挤了。”
这辆马车其实挺大的,不过里面放的东西太多,就显得有些逼仄狭小了。
半月空出一只手拍了拍紧闭的车门,对外头赶车的马夫说道:“不用赶太快,太扎眼,遇到驿站就停下来歇一晚,我受不住了,得好好缓一晚。”
说话的功夫,她就已经被青奴扒得溜光了。
青奴用布巾替半月随意擦了擦身子,一边伺候半月穿新棉衣,一边说道:“不用去驿站,前头有个野店,昨儿晚上我们就歇在那处,还不错,又安静又干净,奴婢早就打点好一切了。”
半月闭上眼睛,牙齿不住的打冷战,也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换了棉衣后她感觉好像比刚才更冷了。
青奴心疼,把准备好的棉被也裹在了半月身上。
“太冷了,”半月抱着手炉不停的打寒战,“还是我们苗疆好,中原的北方冬天真不是人待的地。”
她现在是脚也冷,手也冷,心里更是冷得好似上京城外那冻得结结实实的护城河。
这几日她过得极其痛苦,李临清像疯了派人四处搜捕她就算了,还不知哪个王八蛋弄了一个什么狗屁寻美令,京城附近全是找她的人,她是吃没法吃,睡没地睡,几乎是昼夜不停的赶路,到了舒州境内才算好些。
青奴用布巾擦去半月脸上故意抹着的灰泥,低声道:“月主此番是受大罪了。”
“受什么罪那也过去了,”半月一边打哆嗦,一边得意的把和青奴分开后发生事情大致说了一下,“如今老妖怪是被我算计的彻底废了,这天下谁也没法拿捏我了,日后我想怎么潇洒就怎么潇洒,再也不用怕了。”
这是她的心里话,她不像明释那样冬日里只穿单衣也能过活,前几日她真的有好几次险些没撑住,可每当快被冻死的时候,她只要想想以后的潇洒日子,就又能瞬间精神起来。
好在,都熬过来了。
“有酒,”孔雀抱着一个食盒插嘴道,“青奴姐姐用汤婆子包着酒壶,现在酒还热乎乎的,月主要喝吗?”
半月眼睛一亮:“有酒也不早说,快给我。”
“你才刚进来,”青奴接过食盒,“还有包子,也还温乎着,月主先吃个包子垫垫肚子,然后再喝酒暖暖身子。”
半月点头,狼吞虎咽的啃了两个菜包,随后又三两口闷了大半壶热酒。